十九歲的喻明芳,出落得白淨貌美,一雙漆黑眸子溫柔如水,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一枝花。
可惜美人的生活多磨難,在十來歲的時候,父母便相繼去世,隻能在哥嫂手底下討生活。
好在,喻明芳的父母在世時,給她定下了一門娃娃親,就是四十裏地之外的譚家村的譚友平。
隻等著譚友平在縣裏做工歸來,起上兩間瓦房,她便能嫁過去,擁有自己的小家。
喻明芳從父母過世後,就在期待著這天。
可誰也沒料到,對喻明芳來說,父母過世這件事並不是她痛苦人生的終點。
亂世烽煙起,人命如草芥。
暴力當道,弱肉強食。
高陽縣的周圍,開始出現成規模的土匪強盜,時不時便出來搶掠一番。
高陽縣城裏,也駐紮了保安隊,以及少量的日國人。
外麵亂紛紛,年輕的姑娘都被家人拘在了家裏,輕易不外出。
沒爹沒娘的喻明芳沒人管,被嫂子塞了一包袱草鞋,使喚她去縣城裏賣了。
家裏的收入少,草鞋是她跟嫂子閑時做的,攢得多了就拿去縣裏一次性賣給鋪子。
價格極低,卻也不花什麼成本,掙個辛苦錢。
往常都是哥哥喻明德去的,可喻明德前幾日摔了一跤傷了腰,趴在床上不能動彈。
喻明芳想著,去縣裏還能找找在糧店做工的譚友平,見上一麵說說話,便聽嫂子的話去了。
她跟著其他村人,為了躲避為非作歹的保安隊,走了小路。
人多,她倒也不怕。
可她忘了,人再多,卻手無寸鐵,對上保安隊他們無力反抗,對上土匪強盜也是一樣。
運氣那麼壞,在小路上,他們遇到了土匪。
那一天,是喻明芳很久以後想起來,都還會害怕得戰栗的一天。
同行的人中,一些人願意交出全部財物,活命了。一些人存著僥幸想逃、或者藏起財物,死了。
人頭落得滿地都是,屍體被拋到一邊的河裏,水都染紅了。
喻明芳卻不屬於這兩類的任何一種,她保住了性命,卻也墮入了魔窟。
——土匪們見色起意,將她擄了回去。
喻明芳無數次逃跑過,但並沒有成功,還換來了更令人絕望窒息的折磨。
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再看一眼譚友平。
隻是看一眼,告訴他不要等她,重新找個幹淨的好姑娘。
然後她就可以去死。
喻明芳沒有等到見譚友平的那天,卻等來了土匪頭子的殞命。
縣裏的保安隊和日國人不知何時已經沒了,換成了另一支軍隊。
土匪頭子,便是被一個長官一槍斃命的。
長官年過半百,上過學留過洋,看著像個謙謙君子,還說要送喻明芳回家。㊣ωWW.メ伍2⓪メS.С○м҈
可當天夜裏,這支隊伍就突然接到命令,要開拔去別的地方。
沒人告訴喻明芳,她被裹挾著跟著一塊走了。
之後,救她的長官才慢慢露出了真麵目。
喻明芳被迫跟在長官的身邊,成了他眾多女人的其中之一。
那時候,政府推行一夫一妻製,不能娶姨太太,這些女人明麵上是沒有名分的,喻明芳被人稱為“芳小姐”,其他的什麼小姐,還有一大堆。
也慶幸有這麼多的“小姐”,長官又年紀不小,幾個月也記不起她來一次。
在這個長官身邊的日子,比在土匪窩裏,要好熬許多。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山河換新顏。
長官跑了,喻明芳自由了,可她突然之間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
回家鄉?找譚友平?
有何顏麵?
她已是千瘡百孔。
而且這麼多年了,譚友平說不定已經忘了她,已經像她期望的那樣,找了個幹淨的好姑娘,生兒育女,過著自己的安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