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是胡思亂想呢?我們總也有這一天的。”
拾兒拉著她的手,正正經經的說:“你該有誌氣一些。這些前輩雖然沒有成功,可是他們走過的路卻不是錯的,隻是他們沒有走到終點。我們沿著他們的路,要走得比他們更遠,才不辜負先輩的心血和教導。”
他很少這樣說話,秋秋也跟著嚴肅起來,點頭應了聲:“是,你說得對。”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能得道成仙,修仙是因為靜心師姐給了家裏一大筆銀子,爹等於是把她賣給了師門。
師父教她,她就學了。
修仙也有好處,百病不侵,能活得很久很久,能去很遠的地方,能看到、聽到許多世人不知道的事。
起碼一開始秋秋是這麼想的。
但是後來,她終於明白,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意思了。師父告訴了她門徑,可是如何邁步,走上一條什麼樣的路,那全看她自己。
每一點對天地奧秘的探挖,每一點進步和領悟,都是對身心的一重冼煉。她隱隱感覺,這條路是沒有盡頭的。因為不管人的一生多麼長,而這個宇宙卻也是寬廣無限的,這一條路,永遠都沒有走到頭的一天。
隻是有的人走得更高,更遠。
秋秋按著靜盧說的一步步往前走。靜字輩弟子們單葬一處。這裏的痕跡尚新,靜海和才剛被害的幾個師兄弟都葬在這裏。
秋秋把墓前的雪掃開一塊,取出素果和酒菜一一擺開,上了香,又灑了酒。既然來都來了,單祭靜海師兄一個也不好,埋在這兒的都是同門師兄,都是這一次遭了魔物的毒手。
秋秋索性把另幾座墳上的雪都掃了,一樣也灑酒祭奠。
拾兒幫著她掃了雪,站在一邊看她斟酒。秋秋也是在抬頭的時候,才發現拾兒有意無意間,替她把風都擋住了。
這個人就是這樣,做了多少事,可嘴上從來不說。
到了最邊上的一座墳,碑上沾了雪,把字遮住了。秋秋把上頭的浮雪拂開,愣了一下。
她轉頭向拾兒解釋:“她就是蓮花峰上那個被附身的弟子——前些時候我們一起下山的。”
這是靜菲的墓。
但是秋秋親眼所見,她已經化為一灘黑漆漆的汙水,這墳隻怕也是衣冠塚。
雖然兩個人的關係不算太好,可即使沒做成好友,也總算是熟人。當時剛見麵的時候,靜菲是何等活潑率性,可是現在靜菲隻是墓碑上冰冷冷的兩個字。
拾兒知道秋秋心軟,對於修道的人來說,這樣不好。心太軟,牽絆太多,容易為外物所惑。不過拾兒看她哪哪兒都覺得好,沒有一處不好的地方。
她肯定又感慨起來了。
拾兒往一旁走了兩步,給她一個安靜的獨立的空間。
秋秋摸出包果脯來,揀了幾顆堆在靜菲的墓前。
“你一直喜歡吃這種果子脯,原來我還說要送你一包呢……現在就權當你吃到了吧。”
等她拍拍衣裳站了起來,看見拾兒站在不遠處。
雪積得厚,秋秋個子又矮,在雪裏行走十分吃力。
等她還有幾步遠,拾兒過頭來,向她伸出手。
秋秋握著他的手借力,走完了最後兩步,站到了他身邊。
“你在這兒做什麼呢?”
拾兒指著麵前那墓碑:“你看。”
秋秋有些疑惑的去看他指的那墓碑。
碑應該有些年頭上了,上頭的字都有些剝蝕。上頭是個陌生的名字,明字輩,那就是師父的師父那一輩了。
可這有什麼值得看的?
拾兒就知道她馬虎,指尖微微移了一下。
秋秋的目光跟著他的指尖也挪了一下。
啊,秋秋微微張著嘴,看著那一處挪不開視線。
那裏刻著一隻小小的孤雁。
這雁的樣子秋秋可不陌生,正和畫軸和筆盒上頭刻的一模一樣。
“這……”
秋秋第一印象是墳裏埋的那個人就是畫畫的人嗎?接著她想,不對,要是埋的是那個人,誰能死了之後還給自己的墓碑上刻字啊?這又不是聊齋,不興鬧鬼的。
應該說,刻碑的人很可能和畫畫的人是同一個。這墳裏埋的人應該和他有很大關係。
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秋秋可沒想到,隻是來掃個墓,竟然會在這裏有這樣意外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