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神曲(1 / 2)

愈在地獄行走,晨伊感受到“拯救”的呼喚愈是強烈。

那神性也愈漸濃鬱。

穆爾在前麵引路,沒多過久,他們看見灼熱滾燙的岩漿,一隻人頭雞身的龐大生物臥在一塊浮岩上,它的身體被烘烤得色澤光亮。

晨伊看見數十隻小雞,圍繞在它的身下,不斷啄食那香氣四溢的軀殼。

“信仰的君,拯救的主,”穆爾指著那頭生物,道:“那是雞人,它原本隻是普通的公雞,受了不知哪位真福點化,成了雞人。”

“它又為何墜入地獄?”

“噢,它還是雞的時候,吃了主人家剩下的烤雞肉,”穆爾拿自己另一半下顎,大笑道:“那恰好是它媽媽的,媽媽,它嚐到了媽媽的味道。”

詩人扶正因大笑而差點脫落的下顎。

他又開口道:“因為這個罪,它得受被自己的子女啄食肉體的苦。”

那人頭雞身的生物忽地尖聲嚎叫,原來是有一隻小雞,啄破了香脆的表皮,咬到裏頭的內髒。

“尊貴的您,您要嚐嚐這肉嗎,我保證肉質鮮美,它的脆皮和嫩肉,可是這地獄為數不多的享受。”穆爾殷勤地說道。

晨伊搖搖頭。

他們繼續前進。

走過凝固的玄武岩,越過滾燙的岩漿。

聽到鐺鐺的聲音,響個不停。

穆爾抬起頭,驚呼自己立在高大的陰影裏。

晨伊也抬頭望去,有個巨人鐵匠,他跪在地上,以鐵塊蒙麵,封住眼睛和嘴部,雙手放入岩漿的飛瀑。

他注意到那兩位,擰過頭,看了過去。

晨伊看向穆爾。

穆爾沒有直接介紹,而是朝他叫喚:

“你這不知罪的鐵匠,

打造無數神兵利器,

又奪去了多少生靈性命?”

巨人鐵匠聞言,痛苦地擰動鐵塊蒙住的頭顱,他將雙手舉起。

手心滿是岩漿,他抓住粗大鐵塊的邊緣,將鐵塊燙得又紅又軟,就在剛才,還冷得發硬。

他生生地將鐵塊從臉上拔下,連著皮肉扯出,泊泊流血的麵孔裏,

不知多少肉塊凝聚,沒有生氣。

那駭人的頭骨裸露,他麵對著穆爾和晨伊。

“你不用說,你不用說,

光是天使神靈,便三十又有一,

我痛苦,我愧疚,

每日每夜不得安寧。”

說著,他將蒙麵的鐵塊,放到岩漿裏。

等著燒軟後,再貼到臉頰,往眼睛和嘴巴一送。

他貼上鐵塊,又將那罪孽的手,浸泡滾燙岩漿內,接受洗禮。

巨人不再理會穆爾和晨伊。

走過巨人鐵匠,及其那岩漿飛瀑。

穆爾作著向導,帶著晨伊,往下走了又一重。

迎麵看見萬千奔馬,以上萬條鐵鏈,將一個瘦骨嶙峋、披蓋華衣的人,拖在滿是尖刺的大地上,不斷地劃破他的肌膚,削去本就不多的皮肉。

“我無罪、我無罪,我是他們的王,他們的王!”那人如此淒嚎。

那身著華衣的人,將渾身的血都幾乎流幹了,尖銳的地刺,都沾滿了血跡。

“你為何墜入地獄?”晨伊朝他問道。

那人被疼痛折磨,沒法聽到。

“信仰的君,拯救的主,”詩人指著他,

“他沒法回答您,您且聽我說。

他本是部落英雄,卻聽信蠱惑,

以為人們必須要有國王,這是最大的過錯。

又是驕橫又是貪欲,毀了人們天生的美德。

天上降下雷霆,本欲警示,他卻錯以為在加冕他的國。

他成世間第一位王,

所以落得此等結果。”

晨伊凝視著那華衣之人,發現鏈接他與鐵鏈的,是王冠形狀的枷鎖。

他雙手抓緊那枷鎖王冠,死死抓著,絕不鬆動。

“什麼時候,他將這整一重地獄染紅,

什麼時候,他就贖清了自己的罪過。”

穆爾總結地說。

詩人走上前,雙指扣上,放到嘴邊,拿那半邊下顎,吹響起錯調的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