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摸著阿棣頭上的雙龍戲珠金冠,如今他當真是個威武英俊的皇太子了。
阿棣一瞬間淚水滾落,雖然聽著那樣荒謬,但他從未見母後這般模樣,所以……母後所言,恐怕是真的……想到此,他便忍不住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嶽望舒心頭慟然,一把便將這個已經比自己還高的孩子抱緊懷裏,“別哭,娘會在天上看著你呢。我其實也不是死了,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好。隻是,咱們一家人沒法在一塊兒罷了。”
阿棣哭得癟了嘴:“娘就不能不走嗎?”
自從嶽望舒當了皇後,阿棣就改口喚“母後”了,但這一次,又跟小時候那般喚“娘”了。
“神仙要接我回去,我便不能留。”嶽望舒鼻子酸澀,眼淚便也湧了出來,“對不起,以後,娘再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的……”
話說到此處,嶽望舒終於泣不成聲。
一旁的皇帝晏錚臉色鴉青一片,望舒心裏唯一舍不得的,便隻有阿棣了吧?
要和自己的孩子永別,嶽望舒當然心痛,但心痛之餘,到底還是想起了晏老六還在旁邊呢!便急忙擦幹眼淚,收起情緒,正色對阿棣道:“娘這可是回去做神仙了,這是好事,不許哭。”
阿棣卻仍然跟個哭包似的,自入讀後,這十年流的淚水都沒有今日多。
嶽望舒又是心痛、又是無奈,隻得連連跺腳,做出生氣的樣子:“不準哭了!”
阿棣這才緩緩止了抽噎,但眼睛仍舊濕漉漉的,像個被拋棄在路邊的小獸。
嶽望舒忙拿帕子給他擦了擦眼淚,“以後好好孝順你父皇。”
“嗯!”阿棣重重點頭。
嶽望舒這才回頭小心地瞅了瞅晏錚。
晏錚抬手揮了揮,“阿棣,你且先退下吧。”
“父皇——”阿棣瞪大了紅腫的眼。
嶽望舒也忙推了推阿棣:“回東宮吧,娘還些話要與你父皇說。”
阿棣咬了咬嘴唇,雖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乖乖拱手一禮,“兒臣……告退了。”
看著阿棣蕭索離去的背影,嶽望舒不禁長歎了口氣:“還是個孩子啊……”
這時候,晏錚才幽幽開口問:“望舒以後再也不用受朕的束縛了,這對你而言,或許是件好事。”
什麼叫“或許是件好事”?特麼滴就是一件大好事!
嶽望舒擦了擦眼角的淚滴,聲音猶自帶著幾分哽咽:“都這個時候了,六郎何必說這種話?”
晏錚頹然點了點頭:“是啊,朕早就明白的,朕在你心中,連阿棣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嶽望舒:那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你怎麼能比?
晏錚複又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若有來世,朕不想再做天子,做個尋常男子,去追求自己心悅之人,想必就能得到真心回應了吧?”
憑啥你追求,我就必須真心回應呢?!就憑你臉大?
嶽望舒沒有回應,隻上前擁抱住了他,“六郎,我不怨你、也不恨你。自此之後,我隻會記得你的好。”
畢竟她是回到五百年後,那時候晏老六早就如土了,她又何必怨恨一個死人呢?偶爾想想他為數不多的優點,也是可以有的。
“望舒……”他的聲音哽咽中帶著顫音,“朕知道,你放不下的隻有阿棣。你放心,朕既立他為太子,將來就一定會讓他繼承大統,朕會做個好父親的。”
嶽望舒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裏,低頭在他耳邊小聲道:“謝謝……”
晏錚合上眼眸,淚水卻不可控製地奪眶而出,“若有來生——”
良久之後,他卻歎了口氣,“算了,來生隻盼你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聽得此言,哪怕冷靜淡漠如嶽望舒也不禁微微動容,“六郎,我要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話說完,卻見晏錚眼中已然是一片死灰,那是希望寂滅的哀慟。
嶽望舒喉嚨一時竟發不出聲音,隻仍舊伏在他懷裏,囁嚅良久,才說出了兩個字:“抱歉。”
抱歉,生命光環的副作用,讓你一輩子都無法放下這份感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期間聽底下稟報說,愨王病重,世子阿棠被緊急叫會王府侍疾,便曉得是他們倆也要回歸了。
待到秋日的陽光漸漸收斂,當暮色再一次降臨沅芷宮。
嶽望舒感覺到一雙輕柔的手將她的靈魂引出這具身體。
她意識漸漸模糊之際,便聽到晏錚最後一次呼喚她的名字,“望舒!!”
聲音格外淒厲,而後便是一片血紅。
鮮血自他口中湧出,灑滿了她的衣襟。
那血,是那樣鮮紅。
天佑二十年秋,仁慧皇後嶽氏突發惡疾,崩於沅芷宮,帝大慟,嘔血不止,自此纏綿病榻。
(正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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