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崩碎的木屑瓦礫旋轉著複繞在水流邊緣,他們腳下的石眼再度睜開,“跨啦跨啦”鎖鏈剝落彼此碰撞傳出的清鐺聲響竄入渾濁悶震得水聲,深坑之下一隻隻膿黃液態手臂如同八爪魚抓附在平地上,洶湧的水魔力在接觸那些泥濘手臂的瞬間消匿一空,一條條明晰深藍水線如同脈絡一樣浮現在仿若爛泥所化的手臂上,“空!”旋轉盤踞在一起形成噸重水壓的水域緩緩下沉,地麵傳來細瑣連綿聲響,縱橫蜿蜒的裂痕爬滿了整片大地,徐徐沉降的傾覆之勢讓那些癱軟泥漿所凝的手臂生生碾壓變形,如同薄紙,喚來漆黑煙瘴守護的帕爾麗芙柳眉微蹙,身旁的尋獵者再度按弦凝箭,隻不過他們瞄準的目標並非包裹在旋轉水浪之間的蒙多而是身下這片正在塌陷的土地。
“嗤嗤!”黝黑箭矢撞碎渾重水壓附著的水浪,淒厲嘶吼聲從那一支支箭矢爆發,音浪輻散彼此相互呼應,炸裂開來的怨魂將法則力量注入殘留的箭矢之上,這一刻,撕裂的空間障層如同漁網般麵麵相對,水魔力不斷積壓的水勢被崩潰的空間吞噬,那數道螢星沒入城堡周圍,“呼呼!”隱藏在其下的陣法被激發,一隻隻石眼張開,鎖鏈脫落聲音如同連綿不絕的風鈴聲洗入耳中,“噗噗”糜爛的腥氣伴隨著尖銳爆鳴聲撲來,一顆直徑超過三百裏的棕褐色光球由圈形泥漿噴泉緩緩向上融彙形成,天空變成沉重具有壓迫性的棕黑,塊塊岩石被暗藍色菌痕一樣的光線分割清楚,空氣中活躍的元素精靈們在沉寂,他們被濃厚土元素窒息,灰寂緩緩從岩石壁壘中滲出,晦汙元素的精華,埋葬他們的軀體,重孕光華,這就是土元素的使命,他們本是將輪回贈予無魂無靈夥伴的送葬者,然而被負麵瘋狂神力侵蝕之後,他們將庫藏化為墳墓,葬埋著同伴們的身軀,使其永遠深藏在土元素之中。
從一開始就覺得太怪了,自己都有些什麼?似乎什麼也都沒有吧?一路走來維持著黎明前進的竟隻是幸運?黎明以為自己最初缺少的隻有寶藏而已,後來黎明發現自己缺的是一顆心,一顆大無畏,霸氣側漏像個主角的心,哪有主角是要靠跑路來苟命的?不都是有大佬帶?不都是跨級挑戰?哪有像自己這樣窩窩囊囊的?別人都是瀟瀟灑灑油嘴滑舌硬是把敵人說服成幫手,然後四處留情,各種大佬對其或是讚賞有加或是忌憚不宜,還有一群肯替他們賣命的好兄弟,可是黎明自己呢?很憋屈,小打小摸,說句難聽點的就像一個得了千裏馬的山賊四處惹事然後被仇家碾得東躲西藏。這一次以為能像模像樣地帶著小弟飛,然而呢?差點就給跪了卻還是需要靠小弟拚命來喘息,黎明知道,一個人的性格不是那麼容易就改變的,死肥宅很懦弱很奴性,覺得有了可以享樂的時候就不想去努力,也不想操心,成了廢人卻還是想要裝大爺,可是能力擺在那,沒有背景又怎麼可能如願?黎明清楚這些,可是他很不甘心,為什麼他的改變會這麼緩慢,為什麼他經曆了那麼多卻仍然不能向周圍的人證明這一切?興許他隻是太心急,興許他隻是沒有努力到點子上,可是黎明卻委實不覺得自己沒有努力,因為他清楚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的軟弱模樣,正是知道他做出了一些對他有著天翻地覆的改變之後他仍然無法得到認可的時候,他才會那麼妒恨易洛麗桑,他是天才,眾人閃耀,拿著神器風度翩翩地高光,他看得到,他的視線沒有被幹擾,他的理智很清楚!他見證了這一切!甚至,他還隱約感受到了易洛麗桑收起”信仰者“之後對他投來的視線,他厭惡這一切,特別是他想要裝模做樣地平複蒙多的心情時,身體誠實地傳遞著恐懼,不安,緊張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還被蒙多憐憫了!
跌跌撞撞跑了一路,最終卻發現,他一點想要的東西都沒有拿到,如果不是希瑞爾他們曾很明顯地在他麵前展現過神跡,他甚至會以為連他們也是自己的臆想產物,他就像一個獨角戲演員獨自站在冷漠的觀眾台前,他的一絲一毫刻意做作的演出都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羞愧憤惱早已經麻木,他希望這些冷漠得觀眾們響應著他的表演氣氛煽情地拍一拍手掌,無果,於是他隻能麻醉自己。
渾渾噩噩的精神隨著本能施展空間閃爍遁入奔流海水間而清明些許,然而黎明卻覺得身體每一處都是無力的,通魄寸寸釋放他看到了眼前這片驚駭著生靈的景象,黑影緩緩隆起將水光封閉,他嗅到了水氣中悄然沉澱下來的腐朽氣味,他的靈魂竟然在埋葬之中找到一種歸屬,別再無意義的漫無目的地奔波了,就在這裏好好睡一覺,睡好了,興許這一切就都不用考慮了,是這樣,他看到拱立起來的岩層,這是一個好睡處,一切都在被衰敗,枯萎,大地理所應當地包容著這一切,一視同仁地將這一切深埋,黎明的大腦若有若無地傳遞著一絲絲刺痛,他的身體淪陷在一片酥軟祥靜,隻要忍耐住著最後阻撓著自己安眠的輕微痛楚,就能獲得長久的滿足,他已經努力了這麼多了,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