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剛剛過了晌午,蓬來仙島的碼頭上便接連有海船靠岸。
還不等船工放下跳板,當先一條船上便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像破鑼一樣大聲嚷嚷:
“快抬我上去!抬我上去!
老夫何七斤強撐著不死,等了一年又一年,一直過了百歲生辰,等到今天終於登上這蓬來仙山了。
【鱔老爺】慈悲啊!哈哈哈...”
一個頭發全白身材消瘦,連路都自己走不了的老頭,躺在一張擔架上被幾個“桃神道”的力士小心翼翼地抬下了船。
看他這興奮到幾近瘋癲的勁頭,讓人還以為這老頭莫不是中了舉人了呢。
同他一起下船的還有不少老頭,有的看起來九十多,有的八十多,有的六七十,就是沒有一個人低於花甲之年。
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也自有教門的力士抬著他們走。
雖然年齡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這些老人與那百歲老者何七斤一樣,個個都為自己能登上蓬來仙山赴宴而興奮不已。
這個時候,幾個或仙風道骨、或唇紅齒白、或俊逸不凡的“桃神道”道人,早就等在碼頭。
一見他們上岸,為首的中年道人便一擺手中的拂塵,對身後一人吩咐道:
“陸師弟,你帶這幾位老人去會場。
這三年一次的宴席中,最多也隻有十幾個百歲的【人瑞】,萬萬不可出了差池,知道嗎?”
套著“陸仁甲”馬甲的王遠,此刻身披金羽衣,頭戴銀冠,配上改換形貌後依舊出類拔萃的外表,宛若一位臨凡的仙官。
聞言,立刻出列,對那為首的道人輕輕一揖:
“是,曹師兄!”
隨即,當先一步領著這一船幾十個老人走向提前布置好的“千叟宴”會場。
身後一艘艘海船絡繹不絕,繼續將一個個白發蒼蒼的老翁、老嫗送上蓬來仙山,總數恐怕真的超過了千人。
有胖瘦頭陀的記憶在,王遠對這蓬來仙山大部分的地方都輕車熟路。
甚至因為那一顆受道統源流承認的【本命桃實】。
他們腦海中那些被設下禁製手段的道派隱秘、道法知識也對王遠完全不設防。
無論誰來檢查,他現在都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五髒廟】道士。
“‘藥仙門’不愧是桃神道數一數二的大分支,單單是這【鱔君】治下的蓬來道場中,就有接近兩百位赤篆境的術士。
雖然其中數量最多的是修【人麵桃仙法】的【樹魅桃仙】,但強盛程度已經可見一斑。
我這偽裝成【法篆】境術士的陸仁甲,也隻能當個普普通通的真傳弟子,在這等場合裏幹些打雜的活計罷了。”
先前王遠去領了全套的戰損補償、新的身份令牌,甚至還有一隊“桃神道”豢養的兵馬神將。
“藥仙門”這等製藥巨頭財大氣粗,待遇也相當不錯,讓王遠在薪水小偷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但他也忍不住有些得隴望蜀,若是能領上一個職司,那在這次宴會上各種中飽私囊的機會絕對大大的有。
可惜,即使是毫無職司的真傳弟子,也又一次掏空了他的家底,賬上原本四萬多點【陰德】,現在隻剩下了7125點。
算下來一點也不比“禁咒校尉”便宜。
路上這些老翁、老嫗已經迫不及待地跟王遠套著近乎,打聽內幕消息:
“陸仙長,我從五十歲開始吃門中賜下的【羽化仙丹】吃了十年,一直感到身輕體健百病不生。
想必那些早已經在‘千叟宴’上羽化的老鄉們,早就已經能吞雲吐霧,位列仙班了吧?”
“陸仙長,您見過瑤池仙界是何等模樣嗎?
那天上的房子是不是都是用金玉做的,每天還有仙女服侍,飲瓊漿玉液,吃龍肝鳳膽?”
“這【羽化仙丹】雖好,卻需得月月供奉才能領到。
我家不孝的兒女還不舍得,要拿牙縫裏攢下來的餘錢去給孩子讀書,考科舉?
讀書有什麼用?早晚還不是要化作一抔黃土,哪有成仙逍遙自在?
老子我在前麵開路,等他們將來升仙的時候,自然能照拂他們,區區銀錢、糧食、魚獲又怎麼比得上成仙的機會?
我父二十年前便登島,隻因仙人隔絕,也不知道他在仙境中是何職司啊?”
“是極,是極,也不知這天上仙境可冷否?與父輩能相聚否?”
聽到他們這些近似夢囈般的言語,王遠不禁一陣搖頭。
果然是迷信害死人。
吃人魚肉能長生不老如是,在“千叟宴”上能羽化成仙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