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了丈夫已經被救出,江雪提著的那口氣才鬆下來,她的臉上全是灰,被淚水衝得深一道淺一道。
大家又分頭到龍觀市裏的醫院,一家家打聽“有沒有一個叫淩學民的病人”。
有位醫生聽錯了名字,一臉嚴肅而沉重地說道:“你們節哀,他已經不在了。”
淩學民的手機一直打得通,給家人多多少少留存了一點希望,但一直是響到忙音還沒人接。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終於有人接通了這個電話,說是醫生告訴他們,淩學民還活著,目前正在重症病房進行搶救。
家人和親戚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醫生接下來的話嚇呆住了:“情況非常不好,救過來可能也是植物人。”
情況確實不好,盡管命懸一線,淩學民卻遲遲做不了手術。
他顱內水腫得厲害,血壓也高,從全國趕來增援的專家和本地醫生一起組成了三個醫療專家組,但對於淩學民,專家們的治療意見爭論得厲害,始終無法統一。討論了整整三天,最後是一位京城來增援的專家冒險拍了板,才給淩學民動了手術。
昏迷到第四天,淩學民的眼睛才終於微微有了顫動。守護在旁邊的家屬喊來醫生。蘇醒過來的淩學民才發現自己渾身繞滿了管子——胃管、氣管、導尿管、引流管。
剛蘇醒時,淩學民長時間處於意識不清醒的狀態,每天隻能清醒十幾分鍾。
他張不開嘴、吃不了東西,所有的營養液和流食靠插在鼻子上的鼻飼管送進胃裏。肺部受損讓他沒辦法開口說話,與外界所有的溝通與交流全部依賴於家人買來厚厚的A4紙,他得一筆一畫地寫,“要喝金銀花露”“想喝可樂”等等。
最難過的還是不能動彈,淩學民身上沒有力氣,想要翻個身,需要起碼4個護士通力合作才能幫他翻過去。
好在淩學民畢竟年輕,加上平時喜歡運動,身體素質不錯,還是硬生生地活了過來,當然也與張東峰下令不惜一切代價進行搶救有關。
龍觀市對這些人用上了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物、最好的護理手段、最多的護理人員。
醫生感慨:“這是一個奇跡,我們原本以為就算救活了他也隻能是植物人。”
淩學民轉回普通病房後,繞滿全身的管子一根根被拆下。
在醫院住了二個月後,淩學民被轉到康複醫院。
淩學民身邊的人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卻沒有人注意到,此時淩學民的內心已經接近崩潰。
脊髓神經受損讓淩學民的下半身完全不能動彈。他躺在床上,盯著自己的腿,明明用盡了力氣,卻沒有一絲能抬起的樣子,連腳指頭都一動不動。
不知道重複試了多少次,淩學民才終於確認了自己的下肢不能動彈這個事實。
但確認不代表接受,那曾是一雙每周都要去打籃球的腿,如今因為長久不動,已經有了肌肉萎縮的跡象。
醫院派來心理醫生給淩學民做疏導,聊了一兩次,就被淩學民趕走了。
“講的都是一些空洞的大道理,沒有一點用。”淩學民覺得那幾位心理醫生隻是例行公事地走流程,任務完成得很一般,讓他很排斥。
他覺得這些心理醫生甚至還不如那些見多了生死的護士們偶爾說的一句勸慰話有用。
之後,他再也沒有做過心理治療。
淩學民想到了死。他想了很多辦法,可惜即使是自殺,對於他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最開始,他嚐試的是咬舌,像電視劇裏演的那種,可是終究還是不敢,放棄了。之後又實驗了許多種,都以失敗告終。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淩學民跟醫生說自己失眠。
醫院對於安眠藥管得很嚴,護士要看著病人當場服用,否則的話,必須馬上回收。
淩學民留著心眼,每次都把那半片藥壓在舌頭底下,等護士一走開,再吐出來藏到枕頭下麵。
攢到6顆藥的時候,淩學民突然發現藏在枕頭裏的藥不見了。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誰發現了這個秘密。
他不問,也沒有人來問過他,對方隻是執著而沉默地和他玩著這個一點都不好玩的遊戲。
淩學民一次次、一點點地藏,對方一次次、一點點地找。淩學民把自己能藏藥片的地方都藏了個遍,然後突然沮喪地意識到——自己連動都動不了,那安眠藥還能藏到哪裏?
淩學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一直執著於自殺這件事,到底還是被妻子覺察到了。
妻子的反應讓淩學民驚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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