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一章(1 / 3)

整個寒假我都是渾渾噩噩的。

我能移動的範圍僅僅在那一百多平米的空間內。外邊太冷,我沒去看哈爾濱的冰雕,也沒見過哈爾濱的市容市貌。

異常煩躁,異常痛苦。

痛,頭像炸裂般地疼痛。

頹廢,讓我沒有動力,振作不起來,我就好像斷了的弦,沒了音,便被荒棄的頹廢。

阿濤的情緒也很低落,好像這個冬天本來就是黑色的。冬天的一切就好像被黑白馬賽克遮蔽,單調乏味,視覺得不到滿足,精神得不到歡樂,讓人透徹心扉。而我們,也懶得抹開馬賽克前去探索、回味這一段記憶。

爺爺去世了,死於腦癌。

阿濤很自責,自責自己的不孝,自責自己沒有多加陪伴老人,為死去而不知曉真相的爺爺而自責,而且這個秘密還要繼續隱瞞下去。

驚天的騙局背後,卻沒有機會懺悔,阿濤怕永生得不到原諒。

撥開騙局的麵紗,真相大白後,也可能是更大的痛苦。給騙局覆上麵紗,也許會讓奶奶繼續快樂活在謊言裏。

這是我告知阿濤的。他也希望這樣,畢竟奶奶和他,經不起離別的摧殘了。

抑鬱,自閉,我們都是如此。奶奶曾有開導,對我和阿濤說:“他老了,人一老,就要死,這是誰也阻攔不了的,你們想開些。”

阿濤說:“可是他還沒看夠這個世界。”

奶奶說:“老都老了,還能看多遠?我也會死的。”

阿濤雙手插進自己的發裏,表情痛苦。他好像白頭發多了起來,即使他隻有三十五歲。他為我操碎了心,生活、工作、性向……他承受了太多。在他這個年紀,應該和愛人一同抓住青春的尾巴,與後代歡聲笑語,沒有性向的幹擾使他毫無顧忌,反而會越活越年輕,然後擁抱與青春的告別曲。但好像這一切,與他漸行漸遠。

我真希望能幫他承擔一些。

“媽,你別這樣說,咱們都離開哈爾濱,我慢慢孝敬你。”

就這樣,奶奶賣掉了老家的地、房子以及所有的一切,把錢都給了阿濤。阿濤拒絕不要,奶奶卻找上了我,欲要把幾十萬都給我,我自然是不能要的。奶奶於是又找上阿濤,對他說:“孩子長大了,你總不可能一直跟孩子住吧?給他買套房,雖然這錢可能不夠,付個首付也是好的。我……以後你就把我送進養老院得了。”

千推萬推,阿濤還是推辭不掉,終於還是接受了。

沉甸甸的錢,是老人所有的積蓄,一生努力的積澱,一生血液的沉甸拚就,一生汗水的彙集。

阿濤把存折拿在手裏,雙手一直顫抖。

當然,他隻在房間裏一個人哭。他說他是一個男人,哭哭啼啼的不像話,被人看到了讓人覺著軟弱,別人就會恣意欺負,他要承擔起整個家庭的重負,他不能倒下,他不能示弱。

我們回到了那熟悉的城市,在那裏過元宵。打掃了整套房子,亮亮堂堂地過日子,清理所有的晦氣,掃除所有的不幸,迎接陽光,擁抱光輝,辭掉那發黴刺鼻的惡心,撫平那苦難築起在眉間的皺褶。

可是我們的傷口,再也撫不平了。

我的也是。

但我看阿濤的麵容一天天地舒緩起來,許久沒見笑影的臉上也終於浮現笑光,就好像拂曉看見的陽光,照亮了整個家庭,給全家人希望。

我為何不樂觀點?

我有理想,我有追求。我的理想是給阿濤最好的,我的追求是他從我身上得到的驕傲。

失戀算什麼?被騙算什麼?早已習慣沉默,早已習慣難過。

我沒有發言權,因為我從來不會為騙子闡釋,在騙子的世界裏,我的良知、我的內心不給我發言權。因為發言就代表再次被糾纏,亦或是更大的傷害或欺騙,更是對魔鬼的屈膝!

我又恢複了在海邊畫畫的日子。春天要來了,路邊的芳草將會葳蕤,世界將會點綴綠色,綠色的中間,會再添其它顏色,視覺裏,是生機,是蔽芾。海上缺了海鷗,倒是有些單調,但是餘陽仍掛於天,卻也即將隱於海平線。不過這晚霞,正合我意。

好像我對繪畫也漸漸生疏了,變得大不如前。我至少可以撿回來。這也告訴我,要時時刻刻珍惜身邊的一切,以及身上的一切,因為久了不理,會變得生疏,既包括人,也包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