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預料中黑暗的夢境不同,這個世界反倒是一片純白,但這片白色並不刺眼。
他無法確認自己的存在,試圖揮動了一下手臂,沒有呼應,過了片刻他進行了第二次嚐試,依然沒有呼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什麼東西和自己連接了起來,然後便看見一道灰線從自己的胸口穿過,而後向著這片白色的盡頭蔓延。
他曾經記得,速度是相對的,如果任何物體沒有了參照物,那麼它也就不存在速度,但是此時此刻這個真理似乎出現了差錯。
這條灰線沒有阻力,也沒有推力,可他感覺到自己在沿著灰線飛快地移動,在這片白色之中,他像是失去動力的潛艇深沉海底,又像是失去繩索的宇航員流亡太空。
經曆了漫長的煎熬,這本來令人絕望的旅途終於出現了變故,他看見遠方又出現了另一個灰點,似乎也是沿著這條灰線移動著。
這就是地獄中囚禁的靈魂麼。
隨著兩個灰點逐漸靠近,他漸漸看清了對麵那個靈魂的輪廓,那個男人低垂著頭,看不清麵容。
他張了張嘴,可惜說不出話。
隨著兩人飛快地相互靠近,他靜靜地等待著兩個靈魂將要碰撞的一瞬,在把一秒拆分成以恒河沙計數的短暫時間內,他看見那個男人抬起了頭,他清楚地讀出了那個男人的表情。
那是一種有些惆悵的淡然,像是提前知曉了不可置信的結果。
可沒等他錯愕,一個聲音又從那個男人的口中發出,但他們靠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來不及聽清便和那個男人撞在了一起。
那之後,這片白色,果然破碎了。
......
他睜開了眼,瞳孔前是一張花白的巨幕,邊邊角角有些黑色的線條在顫抖。
又是一重幻夢麼。
他動了動手指,這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他吃力地從所在的位置爬起,打量著這個恍若萬花筒般的世界。
他漸漸認出了些什麼,床,桌子,窗戶,還有花盆,但是那些東西都一分為二,上下對稱,顯得荒誕至極。
隨著他深吸一口氣,眼前的那些東西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頭痛欲裂,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兩隻手的食指死死摁著自己的太陽穴,來緩解這不能名狀的疼痛。
過了許久,當那疼痛累積到頂峰之時,他忽然感覺到腦子裏麵有些什麼東西猛地炸開,大腦中開始回響起巨大的噪音,如若洪鍾。
他劇烈地喘息著,額角的汗水成串地滴落,順著下巴一直墜落至手背,他慢慢抬起了手,伸出舌頭舔食了一口。那是鹹的,真實到不能再真實。
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忽然就恢複正常了。他對身體的感覺明顯清晰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左手,發現左手背上紮著一個臨時針頭,再順著針頭一路往上,他看見了一瓶白色的液體。
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他認出了瓶子外麵的字,C6H12O6,葡萄糖。
他歎了口氣,看向病房的房門,房門微微敞開,但是他知道,他絕對走不出這扇門。
他是聯邦的司令,被伊文伊帝國俘虜,看樣子是被軟禁起來了。
嗬......
他惆悵地笑了笑,然後把腳伸進拖鞋,慢慢站起。
一種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感覺他看著的這個世界忽然有了一點不同,他沿著房間走了一圈,最終得出了荒謬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