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黃沙。
肆虐狂沙遮天蔽日的轟襲著天地,似要摧毀萬物生靈。
風。
朔風。
呼嘯著從北麵來,從東麵來,從四麵八方來,已然沒有了方向。
和著風,沙舞,塵囂,周遭近不可視物的晦暗間,兩個模糊的身影深深俯頓於地,就擋在立於風中的蘇赫身前,似哀嚎,似嘶吼的在風沙中嗚咽呼喊著什麼。
蘇赫隻一抬腳欲前行一步,白炎便自地上撲身而起抱住了他的腿腳。
他便索性托步而行,白炎也就任由他拖著,死活不鬆手。
“滾開。”蘇赫麵色鐵青的低喝一聲,像是在訓斥身前的一隻狗。
抬起頭,順著他的腿際隻望他一眼,白炎卻咧嘴粲然一笑,“不能。”
“大當家的!”赤焰跪俯在地上的身子便趴得更低了些,聲量卻似自肺腑間炸出一般咆哮道,“你若執意要回返浦類,就先殺了我兄弟二人吧!”
“你兄弟二人?”蘇赫嘴角斜斜掠起,冷笑一聲,“你們算是個什麼東西!”
白炎聞他如此說道,反倒將他的腿腳抱得更緊了些,恬笑道,“我們不是東西,我兄弟就是大當家的兩隻狗。”言罷,他真也就敖犬抖毛一般就地打個機靈。
“我的父兄族人皆在浦類……”蘇赫眼中充血,似乎將將自萬軍之中取閆雄首級的暴戾之息尚未隱去,他也懶得與這二人多說,又斷喝一聲,“滾開!”
索倫自他身後逆著風踏出兩步,颶風將他的皮袍吹得獵獵響動,“哥!咱們走!”
赤焰慌忙起身,弓著腰身大張著雙臂便要攔下二人,仰頭衝蘇赫哀嚎道,“王城完了……浦類怕是也保不住……”
“你這便是刻意的放肆了!”蘇赫雙目中已盡露凶光。
“我兄弟不怕死!”赤焰嘶吼得牙間帶血,活生生迸裂了嘴角,粗糙的臉麵扭曲著,“我們這兩條狗命本就是你的。從大當家的自沙漠裏救下我們那一刻起,這兩顆人頭,你隨時要隨時取!隻是斷不能回去浦類!那名邊騎說的清楚,白方朔帶去浦類王庭的是三萬邊軍鐵騎,清一色的甘涼悍勇!”
“還有吉薩和姑師的畜生……就算咱們填進去,隻不過多四具屍身,屁事兒不頂。”白炎話音剛落,那雄壯的身子便就被蘇赫一腳勾起,淩空又被橫向一記鞭腿重重的踢飛了出去。
痛的白炎俯身在地上捂著胸腹倒吸了一口涼氣。
蘇赫毅然再邁前一步,白炎卻咬著牙,不管不顧的複又撲在他腳下……
“大當家的,你好好想想,穆鬆王為啥要你離開浦類?!”赤焰重重的言道,“就算要去!好歹將寨子裏的弟兄們都拉出來,就咱們幾個趕回去能當什麼事兒!”
蘇赫已然拍至白炎額頂的手掌頓時生生停住。
這一掌未有絲毫的猶豫與容情,攜著雄渾的佛門罡氣,勢要讓白炎斃命當場……
景子已然嚇得雙眼圓瞪大張著嘴……
仿佛蘇赫充斥著濃濃殺機的這一掌隻是要輕撫他頭頂一般,白炎渾不當事的仰頭咧嘴笑著……
蘇赫愣在了風中。
風勁吹。
他久久得未動身形。
“哥!咱們得讓阿爸知道王城遭了大夏的毒手!”索倫急得滿頭滿麵的汗水,胡亂抹一把大吼著。
見蘇赫此狀,白炎與赤焰對視一眼,二人對蘇赫再熟知不過,知他已有了決斷,頓時心中一鬆。白炎蹦了起來高聲叫道,“我去!論馬術,我稱第二就沒有第一!我連夜進山,一路不停!就算把馬跑死,明兒晌午準能趕到浦類湖。”
蘇赫歎了口氣,對白炎點了點頭。
白炎頓時麵露喜色,他衝蘇赫抬臂一擂左胸,返身躍出幾步飛身上馬,轉瞬便消逝在了漫天風沙之中。
“赤焰。”蘇赫沉聲道,“你潛去王城……”鬱積之色凝在他的眉頭,蘇赫卻再難張口說下去。
“明白。”赤焰躬身含胸應道。
……
一夜,又一日。
短短十二個時辰。
不過是閑漢宿醉混沌度日,倒伏在土丘上日曬一天,酒意未消,將醒未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