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騎,行了一夜。
當夜彎月高掛,月光黯淡。
蘇赫在後,阿南在前,那小小的身子貼著他,很近,很緊。
一身白衣,沾染的皆是蘇赫的血跡,愛幹淨的她滿不在乎。
卻是無話。
行至半夜,阿南便駐了馬。
她終於嗅到了草藥的味道。
上下山崗,林間樹下,她靈巧的好似一隻玉兔。將采來的草藥細細的在嘴裏嚼碎了,借著月光,撕下衣襟,替蘇赫將身子上的創傷一處接一處的包紮好,綁結實。
草藥聞起來是略帶清香的。
嚼在嘴裏是苦澀辛辣的。
那泛起在口裏的味道,熏得她流了淚,卻是眉頭也是不會皺一下的。
任由著她前前後後的忙活,看著她,蘇赫的眼神是空洞的。
於是上馬。
於是繼續前行。
……
天明時分,一處山梁上。
迎著清晨微涼的風,阿南背倚著蘇赫的胸膛,她的左眼白瞳在眼眶中詭異的翻轉了一周。
山梁下,有一處水塘。
四下望去,綠草茵茵。
阿南便開心的笑了。
她又要下馬。
蘇赫的雙臂緊了緊,“做什麼去?”
他終於開口說了話,阿南轉過身,近近的看著他。
“那裏有蒲草,找找看會有成熟的蒲棒。蒲棒扯下的絨花,止血療傷很好的。”
“不用了,昨晚你包的就很好。”
“用的。”阿南輕聲道。
“不用了,我一向恢複的很快。這點傷,不要緊。”
“用的。”阿南固執的說道。
“……”他便拿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就像當初在姑師牧原上一樣,“聽話。”
“……”阿南便眯了眼,順著他的手微微仰著頭,複又軟軟的靠回了他的懷裏,“嗯。”
於是繼續前行,他們說著話。
……
“金子呢?”蘇赫問她。
阿南笑了笑,指著天際間的雲端,“那兒呢。”
“沒有人跟來。”她又說了句。
“他說話還是算數的。”蘇赫道。
“你信他?”阿南低聲問。
“信不信,不重要。”
“可是他做了可汗,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為了你腹中的孩子,他應該要言而有信的。”
阿南頓時漲紅了臉,卻不願意提到他,是以便沉默不語。
蘇赫拿腳點了點馬鐙,嘶風獸會意的停下了馬步。
“阿南。”
“嗯。”
“不會有追兵的。他也不會再派人來。所以……”
阿南的臉色就變得有些蒼白,她的白瞳眨了眨,“我有了困了呢,而且,我現在不是太想同你講話的。”
蘇赫便歎了口氣。
他又要揉一揉她的腦袋……
他的手,卻被她抬手抓住。
她手心裏的那份柔軟,固執的絲毫不容拒絕,“還有,我現在不太喜歡你這麼做了。”
“嗯?怎麼了?”
“我不是小姑娘了。”她低聲解釋道。
“你……”蘇赫隻好緩聲道,“那你就睡一會吧。”
……
晌午時分,天際間響徹一聲嘹亮的鷹啼。
雲端一個星點,轉瞬向著他們俯衝而下。
金子雙翼一展便好似一片烏雲罩頂,勁風吹過,它在馬前丟下了一隻很肥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