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能從座上起身,在蘇赫麵前再鄭重不過的低聲道,“按著康公公的意思……當然,這也是我的畢生夙願……此次事了,我便不在近衛軍中效力,要主事漕幫了。”
蘇赫思忖了半晌,“你一個人,怎麼收拾得了這個爛攤子。”
“所以,還要仰仗蘇大人。”
“怎麼又是我!”
印能衝他翻個白眼,坐回椅上,“如今之帝黨在朝中勢起,文從梁禦史,武數你蘇大人。一應聖上與康公公這麼多年私下裏布置的清流忠臣,此刻便以你二人馬首是瞻。所以,不是你還能是誰。”
他又正色道,“你的身世,我不敢猜,也不能猜……隻是你記得,我印能還欠你一件僧衣就是了。”
一聽這茬,蘇赫就覺得腦袋疼,“咱們能不能不要總提這件僧衣……”
他重重的向蘇赫言道,“印能有債必償。”
蘇赫點頭應下,“那麼我想知道的是,你欠康公公什麼?”
印能久久無言。
他轉身坐回蘇赫的對麵,“如果說我曾經欠康公公一條命的話,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事,我想我應該已經還清了。”
“康公公很厲害。”蘇赫似閑聊般隨口說了句。
“很厲害。”印能似隨口回了句,“幾乎沒有什麼人知道,他亦是大威能。這麼些年,他一直是聖上身邊最可靠的依仗。”
“哦?”蘇赫的眼眉挑起,複又落下。
他沉默了許久。
“如果我身邊有如此厲害的人物,”蘇赫看了印能一眼,“我就會擔心這依仗還可不可靠。”
“你的擔心,我記下了。”印能凝視著蘇赫,“隻是我還未到外門造極的境界。”
“即便你已經登峰造極又如何?”蘇赫追問一句。
“外門造極,即便大威能亦可一戰。屆時如若康公公對你不利……”印能極為認真的看著蘇赫道,“我會助你一臂之力。”
“隻因為你欠我一件僧衣?”
“隻因為我拿你當朋友。”
蘇赫聞言,終就點點頭。
“在草原上,朋友便可共赴天地間。我信你。”
“在中原,朋友一詞亦是同樣的蘊意。謝謝。”
堂間忽然就響起了一陣若隱若現的呼嚕聲……
蘇赫應聲望去,阿南那小小的身子蜷在座椅間,不知何時已然睡著了。
他看著她笑了笑。
“七夜,你見到了。”蘇赫問。
“見到。今晚他不會來,他要我告訴你,按照獻王的吩咐,一切已經安排妥了。”望了望屋外的天色,印能道,“穆青他們應該快到了。”
……
穆青此次隨軍而來。
蘇赫原以為這位穆瑞的義子隻是要替穆瑞操持軍中采辦事宜,接觸日久蘇赫方才知道,穆青實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穆青自幼隨商隊走南闖北,見地極深、博聞廣記,中原一帶的山川地貌對他而言便如掌上觀紋一般。
其人沉穩,頗有韜略,已在近衛軍充任軍中司馬一職。
蘇赫便起身,將阿南自座椅上輕輕抱起,向屋外走去。
天色將暗,江南的傍晚並未感覺到絲毫的涼爽,反倒是更悶熱了些。
明日就是七月初七。
……
晚間的大宅院裏份外的寂靜。
有金蠶子在,蚊蟲也是近無。
金雕百無聊賴的蹲伏在樹杈上,看著月光下的阿南滿院子跑著跳著,想要逮住那一顆四下亂飛的金星,它的赤眼不停的眨了又眨。
傍晚時分,來了軍中司馬穆青,遊騎將軍薛丁山和遊擊將軍秦駿,他們捎來了左都禦史,欽差梁廣正的一封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