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墨斜倚靠在塌上,手放在塌上小桌上撐著腦袋,閉著眼睛微微打盹。
香爐中飄出有安神作用的縷縷輕煙,縈繞在房間各處,昏昏沉沉。
丫鬟推門進來,房門打開鑽進一陣冷風,春錦趕緊進屋把門合上了。
她麵色慌亂,躊躇著走到郭京墨麵前俯身低頭。
“九娘。”
看到丫鬟打探消息回來,郭京墨坐正了身形,著急問道:“春錦,如何了,可是邊關出了什麼事?”
春錦低著頭,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磕磕巴巴地不敢開口:“九娘……”
“快說!”
春錦一個俯身跪倒在地,惶恐出聲:“九娘,將軍,將軍去了。”
“什麼?”郭京墨瞳孔放大,站起身續問道,“你再說一遍,將軍怎麼了?”
春錦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九娘,邊關傳來消息說,說我們的軍隊中了賊寇的奸計全軍覆沒,將軍也……”
“將軍也死在賊寇耶律齊手下,屍首不見。”
春錦的話像是直接在郭京墨頭上敲響了一口大鍾,眼前恍惚著發黑,腦子混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結果。
“不可能,不可能的,阿兄說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說了一定回來的……”
“阿兄不會騙我的,不會騙我的……”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郭京墨麵色失神,開口自言自語,說著就要往門口跑去。
春錦趕快抱住郭京墨的腿,哭得悲痛,“九娘,九娘,將軍真的走了,九娘。”
郭京墨被春錦抱住腿不能動彈,嘴裏仍然喃喃道:“不可能地,不可能地,你一定是在騙我。”
“阿兄一定會回來的,他一定回來的。”
春錦看著失神不願麵對的郭京墨,心中也跟著著急難過,“九娘,九娘。”
“不可能地,我要去找阿兄,我要去找他!”
郭京墨掙脫春錦的手就要往外跑,還沒走到門口就突然眼前發黑,倒在了地上。
“九娘,九娘……”
唐元,316年1月
少將郭麒麟於楚番一役,逝於番賊耶律齊之手,屍首不見。
長安逢亂,流民進犯,番賊逼進,聖人無措,百姓惶恐。
阿兄逝世,郭京墨渾渾噩噩地看著府裏的人再次把各處院落掛上了白綾,因為郭麒麟的屍首不知去處,所以隻能修了一處衣冠塚。
喪事前前後後辦了足有半個月,從郭麒麟的下葬之後,郭京墨就一直躲在郭麒麟原來的房間裏不出來。
每天不吃不喝,看得直叫下人們著急。
因為郭麒麟的死,中原再次大亂,番兵趁機重新搶走了不少領土,整個國家又重新籠罩在腥風血雨當中。
聖人對敵無法,大軍一直死撐在最後一道防線邊。苦於沒有將軍領兵,現在也隻是在做無謂的抵抗罷了。
於是有大臣進言,割地千裏,獻金銀萬擔,美女百名給番邦,以求和停戰。
聖人雖然不同意這項對策,可是麵對接連失去兩名將軍和兵力損失嚴重的軍情,還有番寇強大的勢力,他也能歎氣擺手默許了此事。
昏暗的房間裏沒有一點光,四周漆黑一片,郭京墨縮在床榻角落邊,發絲淩亂,神情呆滯,懷中緊緊地抱著一盞兔子燈。
她始終不能相信郭麒麟死了的事實,明明和她說好了要回來的,阿兄不會騙她的。
不會的……
外麵的院子裏傳來一陣丫鬟的竊竊私語,聲音盡數落入了郭京墨耳中。
“你們聽說了嗎,據說聖人要向番囯求和了。”
“求和?”
“肯定得求和啊,不然咱們怎麼辦,等著番賊打入長安城嗎?”
“也是,老將軍和將軍都死在了戰場上,也沒人能對抗那些賊寇了。”
“是啊,隻可憐我們姑娘了,年紀輕輕地,父兄都死在了戰場上。守著這偌大的將軍府,以後的日子指不定怎麼難過呢。”
“是啊。”
幾個丫鬟圍在一起說著小話,忽然一道嚴厲的聲音插入,“你們在幹什麼?”
幾個小丫鬟看到來人是郭京墨身邊的大丫鬟春錦,紛寒噤不敢言語,低頭怯怯。
春錦端著手中的食盒,冷冷看了幾人一眼,嚴聲道:“給我閉好你們的嘴,如果再讓我聽到你們在這裏亂嚼舌根,我就讓人割了你們的舌頭。”
幾個丫鬟被嚇著了,渾身抖如篩糠,趕緊應聲後各自散去。
然後,一陣腳步聲慢慢靠近,房門被推開,露出了道白隙。
春錦小心踏入房中,把食盒放在桌上,然後點燃了一燭蠟,黃色的光頓時照亮了整個房間。
做好了這一切,春錦輕步走到縮在床榻邊的郭京墨麵前,溫聲勸道:“九娘,你多日未進食了,春錦今日做了你喜歡的藕羹,你多少吃些吧。”
看著郭京墨愈發消瘦的臉龐,春錦鼻尖止不住的酸意。
自從將軍下葬以後,郭京墨就一直待在他的房間裏,不說話也不吃飯,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郭京墨頭靠在塌邊,看著透出月光朦朦的窗戶,說道,“春錦。”
因為多日不曾開口說話,嗓音顯得有些沙啞難聽。
春錦聽著倒是開心得很,姑娘終於說話回她了,忙開口應聲,“誒,九娘,春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