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扶著郭京墨跨出門檻，頭頂的燈籠晃了晃，光影閃爍。
迎麵吹來了一陣夜風，冷冷地，涼涼地。
郭京墨縮了縮身子，打了個噴嚏，“啊湫——”
“來，丫頭，站好。”
張九齡把郭京墨扶著站好，脫下身上的那件牛仔外套，一甩，披在她的身上，攏了攏。
“把衣服披上，擋點風。”
他邊說，邊細心幫她把衣服拉了拉。
郭京墨意識有些回籠了，看見他身上隻有一件黑色的棉質長袖，於是掙了掙，想把衣服脫下去，說道。
“我不穿，你自己穿。”
因為她的動作，剛披好的衣服滑下肩膀，張九齡忙又拉著往上提了提，重新給她披上，邊弄邊說道。
“乖，把衣服披上，別感冒了。”
說著，怕她又把衣服弄掉了，張九齡還順帶幫她把扣子係上了。
郭京墨晃晃身子，還想亂動，把衣服脫下來。
“我不穿。”
張九齡伸手薅住她的肩膀，直接把她錮在懷裏。郭京墨動彈不得，仰頭看他。張九齡看著她的眼睛，眸色認真，聲音壓低了點，有點啞，卻很好聽。
“丫頭乖，穿著好不好？”
他的眼睛很漂亮，眸子裏似乎藏了很多東西，像一片海，沒有波瀾，很平靜。海麵輕輕泛著波粼，有一種讓人安靜下來的魔力。
郭京墨沒再瞎動了，而是看著他，有點傻氣的說道。
“那你冷不冷？”
聞言，張九齡一怔，隨即啞然失笑，又揉揉她頭上的軟毛。
眸中染上笑意，多了幾分暖意。
他說：“我不冷。”
然後，攬著女孩肩膀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原來，是怕他冷啊。
張九齡扶著郭京墨，她到底是喝了點酒，酒量又差，走路歪歪扭扭地。大半身子都倚在張九齡身上，借著力才能夠走幾步。
幾個人好不容易才走到停車的地方。
這裏，已經是繁華的街頭，霓虹燈光，車流來往，即使晚上也十分熱鬧。
張九齡把郭京墨扶坐上副駕駛，給她扣上安全帶，才回頭，看向後麵的梅九亮三個。
作為唯一清醒的人，梅九亮自然肩負起了扶醉漢的責任，左邊秦霄賢，右邊張九泰，兩個人各自搭了一隻胳膊在他肩上，壓靠著他走路。
兩個醉漢，喝得神誌不清，兩條腿都沒力了，完全就是靠梅九亮把他兩個人拖過來的。
本來喝醉了就不會使力，軟趴趴的兩條腿形同虛設。而且，這可是兩個大老爺們兒，加起來也快有兩百多斤吧。
這個重坦全壓在梅九亮一人身上，他腰都直不起來了，兩隻手緊緊抓住兩人後背的衣服，強行把秦霄賢和張九泰拖到了車邊。
累得直大喘氣，額頭上全是汗。
看見旁邊車位的張九齡說道：“九齡，你再領個醉鬼走唄，我可拖不動他們兩個了。”
媽呀，累死他了，這幾十米把兩個人拖過來，就跟他自己跑了一千米一樣，氣喘籲籲。
要是一會兒，還讓他把這兩人，挨個兒送回家，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張九齡站在駕駛座打開的車門旁邊，看了眼梅九亮拖著的兩人，一挑眉。
“他們兩個就交給你了，我帶丫頭回家了。”
說完，扭頭就想上車。
梅九亮趕忙叫住他，急道。
“九齡，你不管他們兩個了？”
張九齡又轉頭，看著他，說道。
“我是來接丫頭回家的，可不是來送醉鬼回家的。”
“九亮，要不你也別管他們了，自己回家吧，讓他們在這兒睡一晚上。”
“我和丫頭走了啊。”
“砰！”
說完，張九齡轉身上了車，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他踩下油門，車子啟動，降下車窗玻璃。伸出手，瀟灑地揮了揮。
梅九亮隻聽到一句，“拜拜。”
然後，就看著張九齡開著自己的白色大奔，揚長而去，徒留一道汽車尾氣。
“不是，九齡，你就這麼走了？！！”
梅九亮看著開遠了的車子喊道，內心逐漸崩潰。
大師兄，要不要這麼狠啊？
說好的同門師兄弟情誼呢，你就這樣子拋下我們走了？
梅九亮左右看了看身旁的兩個醉漢，現在怎麼辦啊？
視線一瞥，看見秦霄賢停在路邊的車子，眼神微動。
他們在車裏睡一晚上，應該，沒事吧？
張九齡開著車，在街道上行駛著，車窗裏的畫麵虛影變幻，看得出，車子開得比較快。他偶爾偏頭看一眼副駕駛的女孩兒，有些不放心。
郭京墨正乖乖的坐在位子上，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小腦袋一點一點，好像很認真地看著前方的街道。
不過，眼睛裏大寫的懵，可是充分暴露了她傻乎乎的事實。
張九齡手握方向盤，偏頭看了她一眼，喊道。
“丫頭，丫頭。”
“……恩？”
郭京墨慢半拍地回答，遲鈍的轉過頭，看著張九齡。
“叫我嗎？”
“丫頭，頭暈不暈，想不想吐？”
“……不想。”
郭京墨再次傻傻的搖頭。
張九齡看著她，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丫頭前幾次喝醉酒的經曆，給人留下的陰影實在太大了。
他生怕郭京墨在車上發酒瘋，到時候，他一個人可製不住她。
王九龍也不在，朋友找他，之前出去了。
玫瑰園也沒人，所以張九齡才一個人來接喝醉了的郭京墨。
他隻希望，在車上的這段時間，郭京墨能安生一點，不發瘋，老老實實地回家。
他轉了轉方向盤，拐過一個彎兒，繼續走直道。
偏頭看了眼郭京墨，說道。
“丫頭，我們一會兒就到家了啊。”
“…………”
沒聽到有人回話，張九齡再次偏頭，看見郭京墨正趴在車窗玻璃邊，看著街道上的路燈，飛快地劃過一個又一個。
“丫頭。”
“丫頭。”
郭京墨趴在玻璃上，看著黃色的路燈跑過一個接一個，就像接力賽一樣，覺得很有趣。嘴角咧了咧，眉眼彎彎，笑得很燦爛。
她看了會兒，轉過頭，像個小孩兒一樣衝張九齡興奮分享道。
“黑猩猩，外麵的路燈好漂亮。”
張九齡開車之餘，抽空看了她一眼，女孩兒美好璀璨的笑容，一時晃花了他的眼睛，不由得，嘴角上揚，也跟著一起笑了。
“恩，很漂亮。”
“黑猩猩。”
郭京墨側過身，看著駕駛座上的張九齡，他的側臉很好看，輪廓分明，認真開車的樣子，很帥氣。
郭京墨歪歪腦袋，不解道：“黑猩猩，我為什麼要叫你黑猩猩啊？”
這是自己都懵了，居然問張九齡問她自己為什麼叫人黑猩猩。
聞言，張九齡沒忍住露出一個笑容，同樣一句話還給她。
“對啊，你為什麼叫我黑猩猩啊？”
郭京墨垂下腦袋，想了想，好半天，才回道。
“我想不起來了。”
她想不起來，有些糾結，愁眉苦臉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愛的。
張九齡從後視鏡裏瞥了她一眼，嘴角的弧度擴大，眸中笑意增加，開口解釋道。
“因為小時候，我老欺負你，你就說我黑得像個黑猩猩一樣，就給我取了這個外號。”
“從那以後，隻要我一惹你生氣，你就叫我黑猩猩。”
“哦～”
郭京墨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張九齡看她懵懵懂懂的樣子，心下柔軟，眸中盛滿了溫柔和寵溺，嘴角一直掛著淺淺的笑。
小的時候，他和王九龍一樣，特別喜歡捉弄小丫頭。每次看見她氣鼓鼓地，漲紅了臉蛋，就像一個紅撲撲的蘋果一樣，他總是笑得特別開心。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那時候那麼喜歡捉弄小丫頭。不過，也別提小時候，就是一直到現在，他好像也沒有怎麼收斂過。
不知怎麼的，他又想到了上次，郭京墨跑到他房間來躲王九龍，逃避喝奶粉。
本來想通過幫他擦頭發，讓他幫忙的。結果他沒同意，故意捉弄了小丫頭一把。
這小丫頭被王九龍抓住，還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怒視著他。
那次，他哄了好久才好。
可是沒哄好多久，他就又把人惹生氣了。
然後，又哄，又招惹。再哄，再招惹……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捉弄小丫頭，可能就是覺得小丫頭生起氣來的炸毛模樣，神采飛揚，鮮活神氣。
他一看見，心情莫名地就會好起來。
“黑猩猩。”
郭京墨看著張九齡，認真說道。
“恩？”
“黑猩猩，我想看星星了。”
張九齡看她一眼，見小丫頭神色認真，也分不清她是發酒瘋還是怎麼了，隻能勸道。
“丫頭，我們先回家好不好，你頭上的包要擦藥，等回家擦了藥再看好不好？”
“我想看星星了。”
“丫頭，乖，先回家好不好，回家我再帶你看好不好？”
“我想看星星。”
“丫頭……”
“我想看星星。”
張九齡把車停在路邊，看向副駕駛的郭京墨，她一張小臉看起來分外認真，眼神堅毅。
他柔下語氣，問道：“丫頭，為什麼想看星星啊？”
“恩，”郭京墨想了想，突然看著他，笑魘如花。
“我想看看黑猩猩和星星，哪一個更好看。”
張九齡看著女孩兒，她說得很認真，笑得既美好又純摯。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穿著一條粉色的小花裙子，站在二樓，粉嫩嬌俏，像一朵漂亮燦爛的小鳶尾花。
張九齡看著她，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眨眨眼，斂眸不敢看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下。
莫名覺得心裏有些慌。
“好……好，我帶你去看星星。”
他開著車，行駛了一會兒，好像到了一個有些偏遠的地方。
車聲，人聲都少了，周圍很安靜。
車子上了一座橋，鋼架結構，編織在河麵，就像一個鋼做的提籃。橋上，車輛飛馳，橋下，河水靜靜流淌。
別有一種時差的美。
地方有點偏，可能也因為是晚上的原因。來往的車輛很少，偶爾才有一輛，視線又空曠，很適合看星星。
張九齡也是偶然才發現這個地方，心情不好的時候，常常跑到這橋上來待會兒，看看天上的星星，聽聽腳下的流水。
心情就會平靜很多。
車子停在大橋中間的路旁，這橋上沒燈，有點黑，四周也是黑黑地，應該算是郊區了。
郭京墨開心地跳下車，奔著橋欄杆就去了。
“星星我來了。”
張九齡笑著跟在她後麵，“丫頭，跑慢點兒。”
郭京墨衝到橋欄邊，可以看見遠處的燈彩霓虹，絢爛美麗，投在腳下的河麵，彩光粼粼。像是河麵有好多彩色會發光的小石頭，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