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漸曈曈,華星欲明滅。有人趁著朝陽未起,踏著晨露而去。
彼薪勉強睜開眼,還沒來得及舒展筋骨,就覺得腰背酸痛得很,許是昨晚鬧得厲害傷著了。流複團在彼薪懷裏手上掛著青魚佩在把玩。
彼薪揉了揉眼,笑道:“這都被你翻出來了。”
流複自然的握住彼薪伸來的手,道:“叫你替我收著,你卻放這,都不臊得慌。”
彼薪按著腰道:“還不是上次鬧的。說回來,朕這腰酸痛得緊,這早朝不如免了。”
流複拍開彼薪的手道:“是哥哥耍著我轉,這會子又叫苦了,我這身子還酸麻麻的,我瞧著以後早朝都不用去了。”說罷翻身起來。
彼薪笑道:“那堪一年事,長遣一宵說。那可是三年的話,不知幾宵才能說完,自然累的不肯早起了。”
流複笑著啐他一口,叫奴才們上來伺候。
宮人把幾重帳子掛起,李和牽羽等奴才上前,笑盈盈的道福:“玄主子萬福金安,賀主子大喜。”
流複聽著怪怪的不習慣,便道:“什麼主子,這裏隻有皇兄是主子。”
牽羽笑道:“這是規矩。”
流複奇怪道:“什麼規矩?從前不這樣。”
彼薪躲後頭捂了嘴笑,卻就是不解釋,任由著下頭奴才恭維。
牽羽瞧了眼李和道:“您重獲聖寵,奴婢們理應來拜。”
流複伸手指點他們道:“就是你們昨晚使的壞,本王還未懲治你們,這會又賣乖了?”
小太監捧著流複的那雙花摺嵌青玉烏鞋上來伺候,流複剛要說話,彼薪牽住他道:“錯的人在這,和奴才們置什麼氣?”流複忽然想起禮吉還在西偏殿,若是他聽得什麼動靜地縫都不夠鑽的。
瞧流複耳朵尖騰的紅了,眼神朝西邊瞧,李和上前答話道:“世子爺才過三更天就起了,說是先回府了。”聽罷流複臉都不知道往哪藏。
彼薪在他耳邊小聲說:“禮吉不是會亂猜亂說的人。再者他在偏殿怎麼知道這裏的事?”
流複道:“他的為人我不擔心,是我自己覺得不好。”
彼薪笑著捏他的臉道:“臉皮愈發薄了。”
奴才們伺候著彼薪流複更衣,流複背對著彼薪道:“你偏派了阿鵠去禮吉府裏,到底還是忌諱著他的身份,得尋個親近的人約束著。”
彼薪任由宮人幫他穿衣,隻道:“若是朕真是忌憚他,大可派校事府的人去,派阿鵠這樣性情誠直的不是自尋煩惱嗎?”
“那臣弟更不明白了,莫不是皇兄單單與臣弟置氣?”流複捏起腔調來。
彼薪轉頭道:“朕有時性子是忍不得,但這樣的事朕還是有計較的。”說罷又道:“禮吉進京是朕要製衡易家,並非出於禮吉自願,他的處境朕早已清楚。他那兩個庶出的哥哥不是柔善之輩,而他是自幼不理俗事但藏丘壑。況且他君子之風是名揚楚地的,當地通命理的長者說他有宋玉靈骨,屈原遺風是忠賢良士。既然如此朕不如收為己用,扶植他為肱骨之臣,所以才讓阿鵠去與他多多相處好讓他明白朕並無惡意。”
流複又笑道:“那皇兄才不應該攔臣弟,當讓臣弟去了不是更好。”
彼薪假意含嗔道:“你去的少?怕他都疑心你故意試探,他更拘束了。”
流複背著臉才不瞧彼薪,隻悄悄用小手指勾住他的龍袖笑而不答。
話說兩頭,禮吉一夜又是難眠,他實在猜不透這二人是什麼心思,這一位是天子,一位是親王都尊貴無比,朝堂政論也是侃侃而談,但一到了私底下就是另一幅孩子似的的胡鬧。
其實早在楚地禮吉便有耳聞,這皇家兄弟是琴瑟之和,卻未曾想到竟是這樣個相處,他著實不懂這究竟是總角之樂還是什麼其他的心思。禮吉最不能解的就是二人明明是異母兄弟,又有嫡庶尊卑之分,如何又能親近至此?
他誠然知道此二人今晚必是碎玉重修,隻是這份兄弟情義到底是出自肺腑還是非常境遇之下的冥冥之作,他不得而知。於他而言,隻有冥靈是他真正的兄弟,而異母的兄弟是比敵人可厭萬倍之徒,他們如跗骨之蛆,啃食母親與他的筋骨,兄弟鬩牆向來是敗落的根本。他不禁取出包著蟠螭紋長命金鎖的錦囊,思念起那柔嫩的小手和純淨的笑臉。
禮吉入宮不帶侍從,盤赤台的奴才又不在身邊,紫宸殿送人的奴才到了宮門口也不好出去,禮吉道無妨,不如自己回去,奴才們說這會子還在宵禁,怕王爺出去了要犯夜。
禮吉心中如亂絲,不想待在宮中一刻,便說早朝的一應物件文書還要準備怕時間緊了來不及回,那奴才隻得牽了馬讓守城門的禦林軍護送。
護軍們打了宮裏的燈籠一路引著禮吉往世子府去,京城街道靜若無息,守卡房的官兵瞧見宮裏的燈籠哪裏敢盤問,忙撤了柵欄躬身行禮。過了兩道卡房,便有世子府的人前來接應,原來宮裏的人趕早一步回去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