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中柏柘姑姑端了盤福橘擺在福壽八寶紅木小幾上,拿了一個剝了皮取出小瓣裝在青花壽字小碟中,遞到太後麵前,方才說:“太後,您既有意抬舉榮妃為後,為什麼不把寧妃之事告訴榮妃,好叫她多堤防。”
太後微微一笑,取瓣橘片放入口中,咽下後才緩緩道:”後宮中講究一個平衡,最忌諱一人獨大,寧妃是哀家一手栽培的人,但她太聰明又非同族不能讓她得勢,所以哀家得找自家人才能放心,雖說要抬舉榮妃,但也不能讓她太輕鬆得手,得讓她記得哀家的好,時時依附哀家,才能對哀家言聽計從。”
柏柘點頭稱是:”到底還是您深謀遠慮,奴婢拜服。”33小說網
“其實誰做皇後都好,寧妃有當年的把柄在哀家手中,再怎麼裝出樣子也得任由哀家拿捏,況且她心中沒有皇帝若真到非常時刻是能下狠手的女子。柔豔與鄭家氣脈相連,她得後位對鄭家對慶陽都多有裨益,但她隻有些小聰明心無大局,柔豔雖然好控製但她仰慕皇帝怕最後也不能完全為哀家所用。”
柏柘道:“其實隻要殿下能指給熠王,娘娘也就安心了。”
太後道:“皇帝必然是願意用聯姻牽製易家的,隻是慶陽那孩子性情執拗,若她不鍾情於禮吉也是無用,活活把好事鬧成壞事。”
太後又道:“說來確實還是柔豔做皇後好些,這樣大家都有裨益。但也別讓綰昭那孩子沒了,若慶陽日後有委屈,綰昭看在慶陽曾經的恩惠上也能在皇帝麵前為她爭一爭。”
柏柘道:“還是您計的深遠。”
永和宮中幾枝木芙蓉開的正好,綰昭淡妝簡服,隻發髻上的南海花紋螺點米粒珠的鬢鈿別有韻味。琴歡從宮外帶著幾個小宮女規步而入,見綰昭坐在院子裏的青石圓凳上,福了一福,打發走宮人,立在綰昭身側。
綰昭悠悠道:“可瞧見那件嫣紫色孔雀穿百鳥密織金線壓花紋的雲錦衫子了?”
“禦花園裏遠遠的就瞧見了,真真是愚不可及,虧的娘娘睿智,稍稍周旋就讓她在皇上那不得臉。”
原來江寧織造府的管事忒會做人,盼著宮中雲錦短缺的時候,送了那匹上好的雲錦給寧妃,討了宮裏的好,金陵那也可得柳家照應。而綰昭得知後,讓江寧織造府轉了頭給柔豔送去,裝成討好易家。誰成想一匹雲錦倒惹了皇帝不悅,反落實了僭越奢靡的罪名。
綰昭撥了撥塗著醉胭脂的似嫩蔥管的指甲道:“那匹雲錦確實是好東西,怪不得她得了便巴巴的趕成衣裳穿著,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易家有的東西連皇上都沒有。”
“若不是家世,這她憑什麼與娘娘爭?娘娘現在得皇上信任,大可壓她一頭。”
綰昭凝望著木芙蓉出神,許久轉言道:“她畢竟是那樣的家世,本宮一時動她不得。若沒有十足把握,本宮不能與她正麵衝突。”
綰昭自然知道等國喪結束,所要麵對的便不再是這些細風淺浪,而是無比殘酷的鳳位之爭。所謂恩寵權勢,家世門楣都不是最要緊的,甚至孩子也不過是籌碼,而能決定勝負的隻在皇上一念之間,真正能定下後位的也隻有皇上一人而已。
然而,往往能影響皇上走向的隻有那些他真正在乎的人,那些真正能走進他心房的人,那些被稱為“皇上心尖子上的人”。而不是和旁人那樣表麵上一團和氣,底子裏早已破敗的不堪入目的虛情假意。皇上在乎的是妃嬪嗎?上至她,下至娟梨等等,都淡淡的,榮妃的所謂恩寵不過是封賞而已,哪有什麼夫妻恩情?或是那些臣子?那就更是可笑了,帝王心術,時時防著那些朝堂上畢恭畢敬,朝堂下陽奉陰違的大臣,連熠王也免不得被猜疑。
那母子之情當是最深了吧,可如今的太後乃是先帝繼後,皇上的生身母親堯佳慎孝皇後早在生產之時就血崩而亡,自幼又不是太後撫養,有什麼情分可言?而唯一隻有他了,隻有他才能改變皇上的心意。可憶起往日的種種,在這深宮之中是最美好而不可求的,如曇花一現的驚豔,隻在深夜綻放,清晨便隻剩半縷香魂縈繞不去。綰昭眉角緊縮,她實在不願牽扯到他,即便是想盡法子結交親近,也從沒想過利用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