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巍峨,樓台林立,旌旗之間本朝氣度盡顯。犬戎正史延李鑄拓從邊境一路入京,終於趕在二月入了宮中。
宮人宦官一聲聲“宣”傳出,延李氏在門前整理了一下左衽,提步穿過漢白玉的雕石欄杆,入了太和門內。
太監呼了幾聲禮,延李氏按禮一一行過,三跪九拜,一個不落。他行叉手禮道了祝福敬意。龍座之上,小皇帝神貌俊朗,氣宇軒昂,舉手投足間帝王風範盡顯。皇帝並無故拿腔調,而是親和有禮,先問了些舟車勞頓之苦,又問了些風物人情,並未急著說起戰事,仿佛犬戎大敗與他並不相幹。
延李氏對答如流,但心越發慌了,畢竟此番入京求和,茲事體大,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他獻上國書與禮單,宦官接過放入案中,托到陛下麵前。33小說網
皇帝翻開國書和禮單,之前就獻過一份和談書,內容也差不多。他擱回案中,道:“給熠王瞧瞧,朕倒是頭回聽說這個典故。”說罷微微轉動手中扳指。
延李氏行禮道:“回陛下,犬戎與本朝確為一母同胞的兄弟,年代傳承皆有可考。吾主血脈傳之高陽氏,原是楚地若水之臣,後經征戰變遷一路向北,才成如今之族。今手足相殘,吾主不忍,特遣外臣入京祈求和談,我族願讓出原邊境五城,不求封賞,隻盼和睦。”
皇帝隻微微笑了,抬手對赤袍金帶的熠王道:“愛卿瞧了可是如此?”
“回陛下,確實不假,臣從前考證古籍,故地有世族遷徙北方之事,經過原委大抵可以契合。”熠王端正嚴方,玉樹臨風,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皇帝起身,微微皺眉道:“這事鬧的,原來都是一家人,威夷王險些滅了自家骨血,若不是延李卿家殿前陳情恐怕還有誤會。”
“回皇兄,臣弟以為延李大人之請大不可為。邊境五城本就是我朝領土,如今完璧歸趙合情合理,但作為和談籌碼就不大有誠意了。”
延李氏抬眼瞧見右首之位的權臣音容兼美,嗔怒間亦有多情,不用猜測必然是皇帝寵愛的玄親王。
“回陛下,吾主和談隻為兩軍休戰,勿傷親緣,今獻美人珍寶以慰兄族。”
“隻是些小巧大可不必,若真有和談之心,不如退兵三十裏不可越界,再獻出質子尚有可談。”玄親王背過手對延李氏道,字字擲地有聲,剛毅果決。
“回陛下,我族隻是小族,遊牧於北方諸地,依附本朝已久,隻有大開商貿我族才有生存之機。”
皇帝神情變換,深不可測,隻道:“犬戎有心開邊境商賈,可邊境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又怎麼願意與你們交易?況且征戰一事還有許多可談,這些後話先不必著急。”
“陛下所言極是,外臣隻是表一表吾主和談之心。剛剛親王所言,交換質子也無不可,隻要本朝退兵,萬事都可詳談。”
玄親王道:“交換質子?延李大人恐怕理解有誤。”
“回陛下,回親王,吾主年輕隻有帝姬一名,又是年幼病弱,又無手足兄弟,若論質子不知該遣何人。但吾主之心赤誠,今遣煌幽帝姬之女安氏入京獻與陛下。”
皇帝點頭道:“此等貴女確可見犬戎之誠意,朕也不好推辭。朕隻要犬戎稱臣,日後永不相犯,具體事宜便可細談。”
“回陛下,吾主一向以臣自居,以本朝為尊,隻是邊境上稍有誤會,如今遣外臣入京就是化解誤會,永結為好。”
“朕瞧著人家都這樣懇切,咱們也該有些氣度,不知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眾人紛紛附和,皇帝賞了延李氏等人,又安排鴻臚寺負責接洽後續事宜。延李氏攜副史告退。
彼薪帶流複禮吉回宮商談。流複道:“犬戎歸順是好事,隻是蠻夷小族出爾反爾,怕他緩過勁來再起戰事。”
彼薪點頭道:“朕也是這樣想,邊境大軍支撐到現在已經是窮弩之末,國庫也空了,邊境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必須要休養生息,隻是咱們還要防著小人作祟。”
流複說:“京城細作已經摸出了頭緒,隻是黃鵠一事到如今還有頗多存疑。”
彼薪也道:“黃鵠之事隻能是犬戎之過,既然以此為發兵之由便不必去細究。你與朕隻要心中有數,證據並不是那麼要緊。”
禮吉暗暗皺眉卻不說話,彼薪見他如此便問:“錦帆以為使臣求和一事該如何?”
禮吉並不想答,畢竟是易家軍與犬戎對峙,況且犬戎明麵上承認從前也是楚地支脈,就是說與易家有親緣瓜葛,此時說什麼都需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