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了那黃門官那裏掛號,預備宮門請安,聽候召見。誰知各官自武後坐朝以來,無不貪淫背法。這黃門官乃是武三思的妻舅,姓朱名叫利人,也是武三思在武後麵前,極力保奏。武則天因是娘家的親戚,便令他做了這個差使,一則順了武三思的意思,二則張昌宗這班人出入,便無阻隔。誰知朱利人蒞事以來,無論在京在外,大小官員,若是啟奏朝廷,人見武後,皆非送他的例銀不可。自巡撫節度使起,以及道府州縣,他皆有一定的例銀。此時見狄公前來上號,知他是新簡的巡撫,疑惑他也知道這個規矩,送些錢財與他。當時見門公前來稟過,隨即命人去請見。狄公因他是朝廷的官員,定製雖是品級卑小,也隻得進去,同他相見。
彼此見禮坐下,朱利人開言說道:“日前武後傳旨,命大人特授這個河南巡撫,此乃不次之拔擺,特別之恩典。莫非大人托舍親保奏麼?”狄公一聽,心下早已不悅,明知他是武三思的妻舅,故意問道:“足下令親是誰,下官還求示知。”朱利人笑道:“原來大人是初供京職,故爾未知。本官雖當這個黃門差使,也添在國威之列,武三思乃是本官的姐丈,在京大員,無人不知,照此看來,豈不是國戚麼?大人是幾時有信到京,請他為力?”狄公聽說,將臉色一變,乃道:“下官乃是先皇的舊臣,由舉明經授了昌平知縣,雖然官卑職小,隻知道盡忠效力,愛國為民,決不能同這一班誤國的奸臣,欺君的賊子為伍。莫說書信賄賂,是下官切齒之恨,連與這類奸徒見了麵,恨不能食其肉,而寢其皮,治以國法,以報先皇於九泉之下。至於升任原由,乃是聖上的恩典,豈你等這班小人所知!”朱利人見狄公這番正言厲色,知道是個冰炭不入的,心下暗想道:“你也不訪訪,現在何人當國,說這派惡言,豈不是故意罵我麼?可知你雖然公正,我這個規矩,是少不了的。”當時冷笑說道:“大人原來是聖上簡放,怪不得如此小視。下官這差使,也是朝廷所命,雖然有俸有祿,無奈所入甚少,不得不取潤於清官。大人外任多年,一旦膺此重任,不知本官的例銀,可曾帶來?”狄公聽了此言,不禁大聲喝道:“你這該死的匹夫,平日貪贓枉法,已是惡跡多端,本院因初入京中,未便驟然參奏,你道本院也同你們一類麼?可知食君之祿,當報君恩,本院乃清廉忠正的大臣,哪有這銀與你?你若稍知進退,從此革麵洗心,乃心君國,本院或可寬其既往,免其追究。若以武三思為護符,可知本院隻知道唐朝的國法,不知道誤國的奸臣,無論他是太後的內任,也要盡法懲治的。而況汝等這班狗黨乎?”
朱利人為狄公大罵一頓,彼一時轉不過臉來了,不禁老羞變成怒,乃道:“我道你是個現在的巡撫,掌管天下的平章,故爾與你相見,誰知你目無國戚,信口雌黃。這黃門官,也不是為你而設,受你的指揮的!你雖是個清正大員,也走不過我這條門徑,你有本領去見太後便了。”說著怒氣衝衝,兩袖一拂而起,轉入後堂而去。狄公此時,哪裏容得下去,高聲大罵了一番,乃即說道:“本部院因你這地方乃是皇家的定製,故爾前來,難道有了你阻隔,我便不能人見太後麼?明日本院在金殿上,定與你這個狗畜生辨個是非!”說畢後,正是怒氣不止,也是兩袖一拂,衝衝出門而去,以便明日五鼓上朝見駕。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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