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城門總是有士兵把守,今天卻空蕩蕩的,大門緊閉。

黎希抬頭看著關閉的城門,沉默片刻後道:“回去吧。”

段楨疑惑地看他。

青年的神色很複雜,他早就料到了這一結果,可還是不惜起早來到這,隻為了看一眼這城門。

“你在想什麼?”段楨問。

“在想如果當年我有現在的力量,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黎希輕輕撫摸著身下馬匹的鬃毛,語氣淡淡:“走了,再不回去,城裏要亂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他記了幾十年,每次一閉眼便是城市中的血河,人們絕望的哭喊與刀刃刺入身體中的聲音環繞在耳邊,如果不是塞納菲爾的力量,他可能早就無法忍受。

段楨敏銳地察覺到黎希現在情緒不高,或者說很差。

他垂下眸沉思片刻,回憶起對方說的事以及下麵的魔王祭壇,忽的恍然,大概意識到接下來眼前會上演一出怎樣的慘劇。

他駕馬趕上黎希,與他持平,沉默了一會兒道:“不想看的話可以不看。”

“你說得對。”黎希笑道,“不過我想看看,就當做是回味童年了。”

他總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和措辭形容當年的事,可段楨能感覺到那道傷痕並沒有愈合,它橫貫了黎希的心,隻要輕輕觸碰便會引起疼痛。

可段楨不知該如何去治愈對方。

他們就這麼騎著馬慢悠悠走回城裏,城中已經一片混亂,民眾們自發聚集起來,神情悲痛,高喊著為公爵報仇。在這其中,數個身穿黑袍的人在人群穿梭。

“那些是反抗軍。”黎希道,他騎在馬上,遠遠看著這一幕:“因為公爵被無故殺死而自發聚集起來,想要個說法的民眾……不管他們的最終目的是不是這個,他們都失敗了。”

皇族派來了一個大魔法師,用禁咒直接將這座城池毀於一旦,除了他,幾乎所有人都死了。

當然,後來黎希用相同的禁咒屠盡了皇族,也算是以牙還牙。

“菲洛特閣下。”一個黑袍人忽的出現在他們麵前,恭敬地對黎希彎腰:“城池現在需要您主持大局,請您振作起來。”

黎希沒有下馬,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人:“你們想要做什麼?”

“幫公爵大人討回公道!”黑袍人義正言辭的說:“公爵大人不過是為您尋來塞納菲爾,便被皇族殘忍殺害,這根本就沒有天理,不為神所容忍。”

黎希歪了歪頭:“父親的仇我自然會報,不需要犧牲你們。”

“但是皇族已經將塞納菲爾視為囊中之物,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您的。”黑袍人咬牙道:“菲洛特閣下,不如你趕緊離開這,我們拚死也會為您爭取到逃跑的時間。”

他雖然句句都像是在為黎希考慮,但實際上,沒有哪個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在父親因為自己死亡後,明明有反抗的能力,還要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離。

黎希當年不懂,現在卻看得清楚。

他微微彎起唇:“好啊。”

黑袍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答應。緊接著,他的身體忽的扭曲,聲音變得嘶啞機械:“請菲洛特閣下、主持、大局。”

與此同時,外麵所有人,包括之前的民眾,全部轉過頭,盯著黎希的方向,聲音重合在一起:“請菲洛特閣下、主持、大局。”

“真拿你們沒辦法。”黎希麵色不變,頷首道:“既然如此,我會留下來組織力量為父親討回一個公道。”

說罷,他輕輕一夾馬肚,向公爵府走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用木然機械的目光盯著他們,頭隨著黎希的方向轉動。段楨將臉隱藏在黑袍下,隱晦地觀察那些人。

隻是短短一瞬間,剛才還真實鮮活的人們便變得死氣沉沉,眼珠蒙著一層灰膜,肌肉僵硬,麵部泛著青灰色。

雖然沒有變成昨天那樣的怪物,可估計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公爵府中的人也差不多,管家僵硬著牽起黎希的馬,眼睛卻死死盯著黎希,嘴巴微微張開,嗓間發出咯咯的怪聲。

“還不下去。”黎希目光一冷。

管家的目光閃過一絲清明,牽著馬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