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未來命運的抉擇讓莊蹻陷入了沉思,而來自麾下士卒的一聲呼喚卻是將他從心中的思緒之中拉了出來。
“將軍,如今我軍剛剛遭逢慘敗,我等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這名楚軍問出的話語讓莊蹻臉上的神情不禁一黯,而當他的視線從身前眾人一一掠過的時候,他立刻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未來不僅僅是他莊蹻一個人的事情,也不僅僅是問出這番話語的楚軍士卒的事情,而是與在場的每一個人密切相關。
他們這些剛剛從垂沙之戰的戰場之上慘敗而歸,用一句喪家之犬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而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他們又能夠去往何方,這已然是擺在他們麵前最為緊要的一件事情。
就在莊蹻心中思索之際,一道提議聲卻是從人群之中冒了出來:“將軍,我等應該往西南方向而行。”
聽到這一道提議,莊蹻的視線先是看了看那名出聲的士卒,然後又緩緩看向了西南方向。
他心中十分清楚這名楚軍士卒之所以會選擇這個方向,乃是因為這個方向之上坐落著他們楚國的國都,郢都。
還記得大半年之前,他們這支軍隊正是在主將唐昧的率領之下,懷著一個護家衛國的信念從郢都出發;
可是大半年之後,當他們再次回望那曾經的郢都之時,所處的情境已然是物是人非。
視線望著前方望了好久,莊蹻的視線仿佛穿越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一座楚國的都城。
可是許久之後,莊蹻卻緩緩按下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抹悸動,放棄了就這樣回返郢都的念頭。
周圍的一幹楚軍士卒一直在關注著莊蹻的一舉一動,眼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那些充滿希冀的神情之中不免生出了幾分低落。
更有甚者,已然帶著幾分疑惑、幾分不解來到了莊蹻的麵前,“將軍,我等為什麼不能回去?”
看著身前這名臉上充滿焦急之色的楚軍士卒,莊蹻很能理解對方的想法,隻是現實卻並不能如他所願。
“如果我等能夠在過去的大戰之中守住楚國的疆土,甚至在與聯軍的戰鬥之中有所小勝,那麼我等回返郢都之時,便會受到郢都父老英雄般的待遇。”
“可是我等現在不僅大敗而歸,甚至連主將都命喪敵軍之手。如此狼狽地回去,郢都父老如何看我等、王上如何看我等,我等的親人又如何看我等?”
莊蹻連續發出的幾道問題,讓在場的所有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雖然沒有人出聲回答這些問題,但是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很清楚,若是以這樣的狀態回去不說什麼英雄一般的待遇了,還有可能遭遇來自家鄉父老的唾罵。
甚至因為戰敗而大發雷霆的楚王羋槐,還有可能用他們的性命發泄自己心中的仇恨。
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如果能夠活下去,又有多少普通人會主動選擇死亡呢?
他們這些人之所以那般拚命地從戰場之上逃出來,不就是希望能夠逃得一條性命嗎?
如今他們好不容易從聯軍的追襲之中逃了出來,要想讓他們主動尋死,卻是萬萬不能的。
於是,一番計較之後,這一條前往西南方向、回返楚國郢都的道路就被這些楚軍所放棄了。
緊接著一幹楚軍士卒之中,又有人站了出來,“將軍,既然已然無法回返楚國,那麼我等何不投降聯軍呢?”
這一個提議剛一說出,還沒有等被眾人圍在中間的莊蹻發表意見,周圍的其餘人便聯手表示了反對。
不說他們和聯軍血戰一場,雙方的手中都已然沾染了對方的鮮血,那深沉的仇恨並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化解得了的。
就說如果他們想要投降聯軍,在戰場之上將手中利刃扔在地上,便可以拱手而降。
哪裏又需要如此費力地跑出來,然後再折返回去向聯軍投降呢?
事實上,當他們站在這裏的時候,他們的心中已然放棄了向聯軍投降這一條路。
此刻,在連續否決了回返郢都、投降聯軍這兩路之後,周圍的一幹楚軍士卒突然發現自己又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了。
不知是誰首先做出來的,漸漸地一道道迷茫的視線彙聚在了一處,而這些視線的焦點不是別人,正是莊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