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嬸和黃大姐都一臉詫異地瞧著他,難道水裏有妖怪,怎麼範同一下子就神誌不清了呢?
範大嬸一把拉住範同:“看你渾身濕淋淋地,趕緊地……回屋去換身衣裳。”
範同搖頭不走:“娘,這個不是黃大姐,我瞧中的那個小娘子穿著水紅襖,看上去白生生文靜靜的,不是這一個。娘……你騙我!”這也不能怪範同,人家好容易看上一個,以為不久就能抱上白淨淨俏生生的小娘子,結果看見這麼一個半點不像小娘的母夜叉。
這話別人不明白,可範大嬸和黃大姐都是明白的。這說的不是安氏嗎?黃大姐隻覺得一股氣堵在嗓子眼裏,氣得嚷道:“你……你到底看的是誰?”
範大嬸萬沒想到自己兒子糊塗到辨不清大姑娘和小媳婦。若嚷出去兒子瞧上了人家的小媳婦,這方圓百裏哪裏還能再找人家?
範大嬸也顧不得了,狠打了兒子一下:“看錯了。這個不是黃大姐。咱們家去,趕緊換衣裳,別著了寒。”範同一聽,跑得比範大嬸都快,好像生怕給黃大姐賴上了似的。
黃大姐看著母子倆飛快消失的背影,咬著唇,眼淚都要滴下來了。心裏知道,這門親事就這樣飛走了。
這一夜,黃大姐沒睡好。她滿肚子的心事,在周家沒來得及跟娘說起碰到範同的事情,就被老娘滿麵羞愧地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你……你這丫頭,我告訴你多少遍了……周夫人,別見怪!唉,這孩子,才上身的衣裳!你……!”
周夫人當時見了,就命人開庫房,拿了四匹料子:兩匹墨綠色厚棉布,兩匹錦緞,一匹桃紅色,一匹秋香色,非讓黃大嬸拿回家。又讓初夏去開箱子找合身的衣裳換,又送了幾件金銀首飾。黃大姐早失了精神,一門心思都在想這門親事告吹了,娘該多失望,也沒鬧明白人家怎麼給自己這麼些東西。
倒是進家門的時候,安氏見她穿了一身薑黃色繡靛藍花草的新衣回來,雖說不是很合身,可這一件衣裳總要值上三五兩,絕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穿得起的,羨慕不已,湊到她身邊想要拿來瞧瞧,被黃大姐一個眼風,刀子似的嚇了一跳,拉了黃老二的手也趕緊縮回屋去了。隻剩下章氏木著一張臉幫著打熱水梳洗。
好容易挨到天亮,黃大姐就爬了起來。她隻有巴掌大一塊銅鏡子,還是娘的陪嫁,早就磨不亮了。可她還是掏了出來,對著晨光瞧著自己的模樣。
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醜過。以前照鏡子,或者照著盆裏的靜水,還覺得自己挺美的。眉毛多黑啊,長長的,眼睛又大又黑,連睫毛都長長卷卷的,再扯朵紅豔豔的豔山紅插在頭上,自己瞧著,真的覺得自己長得很好看。
可是……周四郎就不說了,現在連那長相普通,身材壯實的範同都嫌棄她,她的心就黯然下來,想著安氏那張白淨秀氣的麵孔,心裏知道,隻怕別人眼裏那樣的才是美的,自己其實很醜。這樣想著,越想越難過,眼淚又湧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