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任俠帶回來的車夫居然是那個嚷著要買秘籍的大漢。
那大漢再見著英姐兒滿麵的通紅。
任俠道:“奶奶,我打聽了一下,這車行大多有老主顧了,不能就接咱一家的活兒。正好碰到他是跑單幫的,我看他又有武藝,車也是新的,便帶他回來給奶奶看看,行不行?”
英姐兒當初還想著打他一頓替周四郎報鼻血之仇,誰能想到他倒做起這趕車的營生來了:“你不是一心習武嗎?”
那大漢大眼圓睜:“咱買著了一本秘籍,想著好好練一練。可也不能坐吃山空,便買了車馬,東家要是雇我,有吃有喝,有事出車,沒事練武,咱覺得這事兒合適。”
英姐兒倒有點兒意外,還當這是個敗家的武癡,沒想到還挺會打算。這人有武藝,瞧著也魯直,隻是到底不知底細,不能讓他住進來。
英姐兒看看宋先生,宋先生隻是看著她,並不多言,英姐兒點了點頭:“你叫什麼名字?我們這院子小,實在是擠不下這車這馬,你還在原處住著,一日三餐倒是好辦,你每日早起就過來,吃完晚飯再回去。”
那大漢開心得直笑:“咱叫董天柱。我在城外住著呢,地方寬敞,好練武。一個月,給我二兩銀子就成。”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有了董天柱的車,拾柳和章明便開始安心往蘇州周邊的鄉裏去。
英姐兒則每日早上都跟著宋先生學習,下午理事算賬。轉眼過去了兩個月,拾柳和章明瘦得脫了形,這才拿了一大個包袱來找英姐兒。
兩人打開包袱,英姐兒可真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原來章明把他們到鄉裏看到的布料,若是有小樣的,便都貼在紙上,品名,出處,價格,優缺點,出貨量都寫得清清楚楚。若是沒有小樣的,章明便畫了樣子出來。總共有二百一十二百種。
拾柳和章明看了英姐兒目瞪口呆的樣子,得意地對視一眼。拾柳笑盈盈地道:“奶奶,這可是章先生的主意。讀書人到底懂得多。還說有本什麼開物的書上寫了織機的樣子,比尋常織戶用的要好呢。”
英姐兒眼睛眨了眨,看了看拾柳:“什麼時候起,你管章明不叫秀才叫先生了?”
拾柳聞言一張臉紅得跟被火燒著了一般,扭著英姐兒的胳膊不依:“奶奶!人家那麼辛苦,好容易找了這麼多的樣品來,你不問貨物,反倒忙著取笑人家!”
英姐兒看著章明那老氣橫秋的臉,突然想起一件事,這章明這麼大把年紀,家裏不會有老婆孩子吧?心裏不免想起周四郎那個混賬東西,居然一封信都沒有!
當即也不想說什麼好聽話了:“你們下去歇著吧。我這幾日仔細瞧一瞧。章明,你也該回家去看看你媳婦孩子了。”
見拾柳臉上果然變了色,英姐兒隻當沒看見,又讓見雪給兩人一人賞了五兩銀子:“你們這事兒辦得極好!重賞!章明,這錢可要交給你媳婦,她在家帶孩子可不容易!”
章明苦著一張扁臉:“奶奶這話說得,我家裏原來經營著米鋪,自己一心讀書。後來父母早逝,就我自己,隻得把米鋪賣了,原說專心讀書,考了功名什麼沒有,哪裏知道這功名那麼難考!沒幾年就坐吃山空,我上哪兒找媳婦孩子去!”
拾柳在一邊吃吃地笑個不停。
英姐兒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也不說!害我出醜!”
拾柳聞言笑得更厲害了,捂著肚子,一邊翹著蘭花指指著章明道:“你瞧瞧,我可沒有說錯!誰瞧你不是早該成家生了孩子的模樣!”
章明羞紅了一張臉:“生得老相又不是我的錯!我十五歲瞧著就跟五十歲一般,如今倒瞧著年少了不少呢!”x33xs.com
此話一出,英姐兒和見雪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你說說,你現在多大了?”
章明低了頭,扭扭捏捏地道:“我才二十一!”
“噗嗤!”這回可是三個女人一起笑作一團。這人怎麼長的……,誰瞧著他不是三十歲往上了!
英姐兒宋先生跟著拾柳章明一起,花了幾天功夫,選出了金膝襴、兜羅錦等十種綢緞,各買五到二十匹不等,總共一百五十匹,算好了銀錢,便讓董天柱陪著去一樣樣買了來。英姐兒看著周三郎給的五百兩銀子一天天減少,心裏竟奇異地十分篤定,這筆生意一定會成功。
接下來免不了又讓任俠去四處打聽哪家鏢局做事妥當。本錢是周三郎的,英姐兒寧可少賺,也想著一定要安全把這些綢緞送回京裏去。
誰知道這一回,那個董天柱又幫了忙。他這人愛武成癡,對和武字沾邊的沒有不清楚的。跟蘇州的廣興鏢局鐵臂王三還有交情。
英姐兒的貨少,若是單獨押一趟鏢不夠合算,好在蘇州到京城沿著運河每日船隻不斷,各種貨物交易頻繁,便經由廣興鏢局牽線搭了大商家沈家的商船。
商船出港那一日,英姐兒早早地就起了身,帶著見雪香草拾柳去送押貨去京城的章明。
看著那船兒出了港,英姐兒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第一筆買賣,真是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回頭一看,拾柳已經哭得眼睛紅紅,英姐兒歎了口氣:“你也莫哭了,若是你願意,我便成全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