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餘生回到壩上高原的時候,燕山北麓已經入冬了。
燕山雪花大如席,曹餘生正在老家書房裏賞雪,接到了王老的電話。
“東西已經送進去了。”王老的聲音,讓曹餘生一直懸著的心放到了肚子裏。
“謝謝王老了。”
“不用謝。”王老在電話那頭說道,“不過最近,阿爾泰山地區是暴風雪天氣,平流層以下,飛機根本無法飛行。
我們的飛行員,不得不進行高空空投。
這種空投方式,誤差本來就很大,再加上地表風向難測,最後這本書能落到誰手裏,可不好說啊。”
掛了電話,曹餘生坐在書房的藤椅上,看著窗外的雪花怔怔出神。
書房裏的炭火燒得很旺,外麵雖然大雪紛飛,屋內卻溫暖如春。
要是以往,曹餘生說不定會煮一杯黃酒,再擱上倆話梅,附庸一下青梅煮酒的雅興。
可現在,他根本沒這個心思。
產業,他已經賣完了。
錢,大部分都捐出去了。
傭人,也散光了。
此刻的曹家家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個。
曹家傳到他這一代,人丁稀落。曹餘生隻有一個兒子曹冕,正在英國留學。
這小子樣樣都好,就是對獵門傳承半點都不感興趣。他這六魁首的位置,以後就算勉強落到曹冕頭上,說不定就會被這小子革了命,再往下傳就難了。
當然,這事兒還遠,不是眼下最讓曹餘生憂慮的事情。
範平安現在正在西北,這個老拳師的實力,曹餘生最是清楚不過。
老範對上林朔,若是掐招換式比武較量,那興許是拳怕少壯,範平安會輸體力。
可真要是拚了命,範平安至少能讓林朔身受重傷。
而有人既然要殺林朔這個獵門魁首,那肯定是層層布置,絕不止範平安一環。
林朔這個獵門魁首一死,不用等曹冕革命,獵門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原本曹餘生賣光產業、散盡家仆,就是想落得個自在,徹底擺脫可能存在的監視,然後再找機會通知林朔。
這事他已經處理的夠快了,結果等到他做完這件事的前半部分,阿爾泰山地區風雲突變,眼下整片地區被封鎖,林朔已經聯係不上了。
他當然清楚,自己這韜光養晦的手段,並不如何高明,但此時此刻,他也隻能這麼做,以降低對方對自己的警惕。
他曹餘生最大的仰仗,無非是兩樣東西。
一樣是腦子,一樣是錢。
腦子天生聰敏那沒辦法,錢大不了就不要了。
千金散盡,我曹餘生現在就是沒了爪牙的老虎,自廢一半武功,這樣總可以了吧?
結果他的這番舉動,還真的為他換來一部分回報。
那就是那本《章國華手記》。
曹餘生相信,若是自己還在京城北郊的馬場裏,這本書肯定不會落到自己手上。
那麼,這本出現在自己老家書房門外的重要情報,到底是誰送過來的呢?
在這個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誰還會有這個心思去幫林朔呢?
“雲三姐,是你嗎?”
曹餘生看著窗外的雪景,喃喃自語道。
……
美國長島,地下實驗室是恒溫的,地表上的天氣,與這裏無關。
苗光啟已經在這座實驗室待了整整一個月了。
今天,他的第十四號實驗品,即將從營養液裏走出來,再次喚醒他對雲悅心的記憶。
雲悅心,已經失蹤二十五年了。
這二十五年間,不僅林樂山在和曹餘生在找,他苗光啟也在找,可是一無所獲。
慢慢地,苗光啟終於絕望了。
人在麵對事情無法可想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用自己最擅長和最習慣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
苗光啟浸淫半生的兩大研究方向,都是生物學中前沿學科。
一個是人體基因,另一個是人工智能。
“這個女人既然找不到了,那我就做一個新的。”
於是他就忙碌起來,這一忙,就是十五年。
苗光啟原以為自己的科研成果,可以填補心中的遺憾。
可是,他卻感到越來越恐懼。
這種恐懼,是從他看到一號實驗品那張臉開始的。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的這種恐懼,是一種無謂的負麵情緒,與理性相悖,隻要克服就好了。
可是隨著實驗品跟那個女人越來越像,苗光啟內心的恐懼也越來越強烈。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麼,這讓他很彷徨。
最近半年,不借助藥物,他已經睡不著了。
但十五年來的行為慣性,讓他依然在堅持。
新的雲悅心,他相信很快就會誕生了。
也許,就是這個十四號實驗品。
現在,距離十四號實驗品培養完成,還有不到五分鍾。
這五分鍾,對苗光啟而言卻是一個漫長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