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昭今日裏是被衛言詔進宮的。
虞長臨死後,她幾乎夜夜做噩夢,夢裏有時候是衛言那封帶血的書,有時候是虞長臨一個很遠很淡的身影,每當疼痛吞噬她意識的時候,夢裏便會赫然出現衛言放大的染血的臉,緊接著便是衛言對她的聲聲質問:“阿姐,他辱我,殺我,阿姐為我報了仇了,為何還是不能忘記他!”
每當這時,衛昭都會從睡夢中驚醒,然後盯著鏡子中的自己看。
抬眼望去,隻能瞧見一張蒼白的,不帶血色的,眸中隱隱含著淚水與恨意的桃花麵,雖楚楚動人但也像單薄宣紙剪出來的一張美人麵,失了生機。
她環顧四周,黑暗中隻有隱約亮光,像是墜入了另一場空洞的大夢。
那會她便睡不著了,白日裏都會急匆匆的跑進宮裏去看她的阿弟,阿弟還在,她的衛國還在,她也還活著。
隻除了虞長臨,死在了還沒變壞的時候。
她與衛言,也是從那時候關係開始變得親近的,直到前不久宮裏有了傳言,她對衛言方才疏淡了許多。
衛言生母早逝,是寄養在她母後膝下的孩子,她是皇後的獨女。
男女七歲不同席,一個姐姐卻在失了丈夫後與弟弟越加親密,有老臣看不下去,甚至在金鑾殿上就上了折子。
衛言在殿上發了脾氣,待她一如既往,可衛昭明白,這不是小事,這便有了這次的選駙馬。
衛昭回過神來,瞧著座上的衛言行禮道:“聖上詔我入宮是為何事?”
衛言上前道:“阿姐何必如此生疏,管哪些老臣做什麼?”
可衛昭沒有回話,隻是打量著衛言。
阿弟變了,好像是從父皇退位攜著母後雲遊的時候改變的,他不喜歡聽別人提起來虞長臨,衛昭便將此當做姐弟情深。
可阿弟,也不喜桃桃。
衛昭注視著衛言,微微一笑,與衛言一同走到旁邊的棋盤前坐下:“老臣的話我並沒放在心上,隻是阿弟,桃桃總要有個父親的。”
衛言一愣,隨即脫口而出:“她不是有我這個皇帝舅舅嗎?”
衛昭抬眸,瞧著衛言似笑非笑:“可阿弟,舅舅和父親終究是不一樣的。”
衛昭的目光太過直白,仿佛看穿了衛言的心思。
衛言捏了白子在指尖把玩,眸子裏暗沉一片,他想說些什麼,可老皇帝的告誡還在耳邊,衛言隻能嬉笑道:“可阿姐要是成親了,還會經常入宮見朕嗎?”
衛昭也捏了黑子往棋盤一落,眉色淺淡:“聖上若不介意,我便讓我新選的駙馬抱著桃桃站在一旁,看我與聖上下棋。”
手中白子隨之落下,衛昭麵上一僵:“那阿姐可有中意的人選了?朕瞧著柳言知不錯。”
“柳言知太過溫和,我不喜歡無趣的男子。”
“哦。”那還真是可惜了,柳言知多好掌控啊。衛言應了一聲,心中歎了一聲可惜。
見衛昭落下一子,衛言的白子又緊貼著黑子落下,衛言一臉惋惜道:“柳太醫那般好相貌,上京城裏恐怕沒有第二個人選了。阿姐現今可是不注重相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