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局是個不見天日的吃人地方。
樂遙傷得厲害,額上的血窟窿隻被按了一把香灰,根本沒給任何歇息休養的機會,就被監工的太監揮著鞭子趕去做工。
這監工杜聲生得一副刻薄相,兩頰凹陷,顴骨突出,三角眼看人時總帶著幾分毒蛇的陰冷,是浣衣局中有名的陰狠手毒之輩。
樂遙腰側痛得直不起來,心口還在突突地裂痛,冷汗顫顫浸透了衣衫,一張狼狽的臉上,已分不清是淚是汗了。
有了龍澤的吩咐,杜聲自然不會客氣,見這嬌生慣養的男寵一手抓著浸了水的粗紗,坐在水盆邊弓著腰背半天也沒動靜,直接甩手就是一鞭,趾高氣昂地捏著嗓子罵道:“到了這地界,還以為自己是什麼主子?沒眼力見的東西!傷了陛下的心上人,別妄想著陛下會記起你!你現下就是個奴才!還不幹活!”
鞭子極重,樂遙猛得將腰背弓得更彎,心髒又一次傳來分裂般的痛楚。xlwxs9.com
心上人……心上人!
眼前模糊成一片,傷口錐刺般地作痛,耳畔一陣陣的轟鳴,聽不清外界的聲響。那監工好像又甩了一鞭子,嘴裏開開合合地罵著什麼。
耀眼的日光暈開一層層的光圈,模糊了整個世界,樂遙晃了晃身子,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杜聲晦氣地啐了一口,從旁提來一桶冷水,劈頭朝樂遙臉上潑去。
樂遙虛弱地半睜開眼,眼神渙散無光地看著前方,水珠在臉上亂淌也毫無知覺,閉過氣昏了過去。
上頭交代過了要留著這人好好磋磨,杜聲上前探了探鼻息,知道人還有氣,直接把樂遙拖到一旁,露天朝地地扔著不管。
一旁來來往往的監工、被驅趕幹活的奴仆偷眼看著,無一人上前。
杜聲轉過廊柱,往一旁陰影裏走去,恭恭敬敬地彎著腰,臉上皺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大人,都按您吩咐的辦了。”
蒼牧沉著臉點點頭,丟過一個沉甸甸的荷包:“給他點教訓,留心別弄死了。”
掂了掂荷包的分量,杜聲笑得愈發燦爛,忙不迭點頭哈腰:“小的記住了,必定叫這膽敢衝撞大人的東西好好脫一層皮。”
蒼牧眸色陰暗地看他一眼,一語不發地走了。倒叫這刻薄太監僵住了笑,活活嚇出了一頭冷汗。
他說錯什麼話了?這蒼氏家主是滿意呢,還是不滿意呢?
摸了摸袖子裏沉甸甸的荷包,杜聲直起了腰。
管他呢,反正錢到手了,按人的意思死力教訓,隻留一條命就是了。
隻是沒走兩步,眼前又被一人擋住了去路。
杜聲錯眼一看,唬了一跳,連忙下拜行禮:“羅將軍。”
羅羽笑容親切地把人扶起來:“杜公公不必多禮。素聞杜公公是浣衣局的一把好手,今日得見,還有一事相擾。”
“哎呦,羅將軍客氣了,您是東海的大英雄,咱家這等奴才,為主子辦事是應該的。不知羅將軍有何吩咐?”杜聲微微弓著身子,帶著滿臉討喜的笑容偷眼瞧著羅羽的臉色,心裏百轉千回,不知閃過了多少猜測。
羅羽不動聲色地塞了幾張銀票過去,眼角一掃樂遙的位置,擠出親親熱熱的笑容說道:“杜公公有所不知,那位是我要好的朋友,不慎犯了點小錯,罰在這兒做幾天苦力,還要勞煩杜公公照拂一二。”
杜聲愣了愣,麵露遲疑:“那可是榮公公傳了陛下旨意的人……”話雖如此說,手上還緊緊攥著那幾張銀票。
羅羽心裏有數了,麵上依然是笑的:“杜公公豈會連這點門道都看不清。那位可是陛下親自帶回龍宮的,現下惱了,指不定過幾天又接回去寵著,杜公公你說是也不是?”
“是是是,羅將軍說的有理……”杜聲恭順地一疊聲地應著,眼珠子還在亂轉。
羅羽收起了笑,麵容嚴肅,透著幾分上位者威嚴:“況且水族將軍與外族之人,孰輕孰重,杜公公不會分不清吧?”
杜聲的冷汗一下子就淌下來了,心知與蒼牧的交易怕是被羅羽看到了,這一個不好就能說成是裏通外族,到時候別說錢了,命都保不住。
況且,羅羽說的也有幾分道理,跟炙手可熱的水族將軍交好,那好處可比跟人間一個家主多多了。
杜聲當即綻開滿臉的諂媚笑容點頭哈腰:“羅將軍說的是,小的記住了。”
羅羽抱起樂遙,杜聲給找了間偏僻的粗陋屋子,一進門就是一股黴味兒,羅羽不由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