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樂遙醒過來時,明亮的陽光正穿透枝葉,打下明晃晃的光圈,林中綠意盎然,鶯啼婉轉,幾隻鬆鼠“蹭”地從樹枝間躥過,一下子沒了蹤影。
樂遙怔怔地看著,不自覺笑了一下,抬眼就望到了胡九簫含笑看著他的臉龐。
樂遙這下子才完全清醒過來,心裏跳了一下,那一點點初現的笑容立時消融了,樂遙坐起來,不自在地垂下眸子爬下石床。
胡九簫笑著隔空點點他:“總算看到你笑了。你笑起來很好看,要多笑笑。”
樂遙沒作聲,又恢複了一貫的沉默枯寂,不聲不響地把兩張皮子疊好了放進乾坤袋裏。
這袋子被撕毀過之後就出了些問題,用不著靈力妖力的都能直接取放東西,九簫加了層封印,卻是不防備樂遙的。
隻是樂遙手上做著事,心裏卻不再如往日一樣古井無波,眼裏始終不變的灰寂也起了一絲波瀾。
昨夜相擁而眠,的確是有些越界了。
可是……可是……
樂遙呆愣愣坐在石頭上,腦子裏好像一片空白,又像是一團亂麻,直到胡九簫的身影沉沉壓到了眼前,什麼都沒想出來,還嚇了一跳。
胡九簫直接解開樂遙的衣服,樂遙渾身驟僵,反射性地抓住了九簫的手,臉色一瞬間慘白,不住顫抖。
胡九簫急忙鬆了手,想安慰他又不敢亂碰,隻能著急地連聲道:“樂遙!我隻是幫你看看傷勢!冷靜,我不會傷害你的。”
樂遙無聲睜大的眼睛慢慢聚焦,整個人慢慢平靜下來,看著麵前胡九簫掩不住擔憂著急的麵龐,極低地嗚咽一聲,鬆懈下來,眼裏已經蓄滿了淚。
胡九簫放輕了聲音,低聲道:“我不會傷害你的,樂遙,你要相信我。我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願意看到你出事。”
一時靜默。寂然無聲。
樂遙透過迷蒙的水光看著對麵的人,許久,抬手擦掉眼角的淚,自己解開了衣服。
是他反應過激了。
最初那幾天,傷重得動彈不得,渾身上下都是九簫親自擦的身上的藥,該碰的不該碰的,九簫都摸遍了,真要做什麼他也完全反抗不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胡九簫看著樂遙動作不覺笑了,滿臉的擔憂自責都被由衷的高興取代。
這小狐狸,是信任他啊。
上前查看了樂遙的傷勢,喜色更是從嘴角漫上了眼角眉梢,說不清有多麼風流明麗。
“好了,都好了,”胡九簫喜上眉梢,拍拍樂遙的肩膀高興不已,“保險起見再多用幾天藥,不過現在可以洗澡了,蓋了一晚皮子,渾身都是腥味。我已經洗過了,後麵有個山泉,那裏水清。”
樂遙下了水,花了很長時間,洗掉了積蓄了小半年的厚厚泥灰和汙垢。
脖頸上的刀口摸去有粗糙奇異的凹凸感。心口一處詭異的凹陷,紅痣卻不知為何淡了,幾乎都看不清顏色。
至於胸腹間連片密集雜亂的刀劍痕跡,摸去更是古怪駭人,觸目驚心。
樂遙漠然放下手,轉手挽起滿頭青絲在清澈的泉水中清洗,搓下虯結的泥球,把染血結垢的成綹發絲分開,烏黑發亮的發絲現出原本的顏色,綿密地鋪灑在水麵上,隨著水波上下飄浮。
也好,這樣惡心恐怖的身體,想必也沒人會感興趣。
一尾不知名的小魚擺著尾巴遊過,泉水混濁了又清澈,樂遙披著濕淋淋的頭發上了岸,卻沒在樹叢上看到自己的衣服。
正迷惑間,胡九簫的聲音從樹叢茂密的葉片間傳來:“樂遙,衣服太髒了,我拿去洗了洗,用妖力烘幹了,你接著。”
影影綽綽的大葉片後看得到胡九簫的身影,一隻手穿過葉片間的縫隙,把幾件疊好的衣服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