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要他的荷包,直接走了,就是這樣。”樂遙把遇到柳穀成的經過說了一遍。
胡九簫微微蹙眉,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是個平易近人樂善好施的富家老爺,可是,他依舊對這個柳穀成提不起好感。
思考再三,也隻能叮囑一句:“多加小心。”
畢竟現在他們好不容易算是有了個安身立命之所,怎麼也不能輕易放棄,再回到過去那種居無定所、與野獸為伍的流浪和逃亡中去。
樂遙默默點頭。就是胡九簫不說,他也會小心提防的。陌生人他無法信任,給他帶了奇怪莫名之感的陌生人,更是會留心戒備。
樂遙跟著胡九簫住進了柳宅西院的下人屋裏,分給下人住的屋子自然說不上多好,逼仄簡陋,陰暗潮濕難照進陽光,但總歸算是有了片瓦遮身的地方。
這舊院裏住的大都是柳府的家生奴仆,白日裏都去各院裏上工做活或是在各房主子身邊伺候,像樂遙這般無所事事的還是少見。
牆皮泛黃,角落爬上潮乎乎的青苔,地麵的土磚四處翹起,坑坑窪窪。
樂遙每日便對著破舊的天井的發呆,看著天上飄過的雲朵,數著樹上掉下的葉子,猜著九簫什麼時候換班回來。
甲等護院不僅薪水漲了,還可以直接在柳府廚房領飯,樂遙連飯都不必做了,隻是相應的,要看護的地方更重要,巡邏的地方和時間也更多了。
樂遙恍然,還真像是個等丈夫歸家的妻子。再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被困在四方院牆之內的時候。
樂遙被這念頭驚出一身冷汗,一邊驚悸地抹著汗,一邊想著得找點事做。
斜對麵的屋子裏有個剛剛生產完的丫鬟,出屋潑掉髒水,一個傷了腿腳的小廝,拄著拐杖倚在門邊曬太陽。
這兩個人見了麵,打了招呼後就湊到一塊,壓低了聲音嘀嘀咕咕,不時斜著眼睛往樂遙這邊偷偷瞧著。不用聽都知道他們在嚼什麼舌根。
樂遙心頭微厭,卻不願意因為不相幹的人生氣。隻當沒這兩個人,做自己的事去。
於是便自己找了兩個花盆,一個小的擺在窗台上,種了花,一個大的,擺在窗子底下,種了菜。
院子裏有一顆大榆樹,樹皮皴皺樹枝遒勁,一看便知是高齡老樹。院子後的角落裏生著幾竿細瘦竹子,沒人看顧自生自滅,長得單薄伶仃。
樂遙挑了又挑,折了一根還看得過去的竹枝,就坐在小凳上,找出小刀砍去多餘的枝葉,磨出孔洞再修整一番,忙活了一下午,才算折騰出一枝勉強能看的竹笛。
站起來對著陽光觀察,摩挲著這支粗糙的竹笛,樂遙心裏漸漸泛上細小的喜悅,嘴角慢慢翹起。
有多久沒碰到過樂器了?有多久不曾練曲了?又能奏樂了,心底的喜悅連綿泛上,充盈了整顆心腔。
不知什麼時候,指節觸上了竹身,唇瓣抵住了竹孔,悠揚的樂曲流水般傾瀉而出,清越婉轉似珠玉落盤,清流激石,仿佛帶著陽春三月的拂麵春風,撫慰過每一處毛孔,帶給人從心底湧出的慰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