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遙坐在樹下,石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樂譜,枯黃的落葉打著卷飄落到紙頁上,他伸手輕輕拂開,翻過下一頁。
秋風起,幾片枯葉沙沙滾過地麵,樂遙抬起頭,默不作聲地看著,思緒轉瞬間又飄散了。
胡九簫出門去了,樂遙卻依然無法靜下心來。
每每和胡九簫獨處一室,他都能感受到熾熱而不加掩飾的視線,叫他心亂如麻,也越發恐慌。
因為,不止一次,哪怕反複告誡自己,他自己的心跳也不受控製地加快,根本不敢看胡九簫的眼睛,更不知該如何應對。
想得入神了,胳膊支在石桌沿上,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臂,暴露在寒冽秋風中。
直到一陣刺痛從手腕升起,樂遙才回過神來,揉著從骨子裏疼痛的手腕,心不在焉地望著桌麵。
“手腕又疼了?”胡九簫清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樂遙抬起頭,手腕就被一隻大掌握住,輕輕揉動,溫熱的妖力緩緩輸入,撫慰著刺痛的肌肉骨骼。
樂遙微僵了片刻,旋即就放鬆下來了,沉默地點了點頭。
“以前受過傷?”胡九簫眼裏流露出幾分心疼,語調都放輕柔了,“我帶你去看大夫。”
樂遙清楚地記得這傷是怎麼來的,約莫也是沒養好導致的,隻是不想再觸碰過去那些痛入骨髓的慘淡回憶,搖了搖頭:“沒什麼大礙,不用看。”
痛著好,提醒他不要再自以為是,以為這世上真的有什麼情深不悔,真的有什麼人,會真心喜歡一個卑賤的樂伎之子。
樂遙微微笑了一下,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慘痛和悲愴,莫名刺痛了胡九簫的心。
手下失了力道,樂遙的胳膊顫了一下,到底是咽下了嘶聲。
這點動靜逃不過胡九簫的眼睛,他慌忙放鬆了力道,疼惜不已:“弄疼你了?”
樂遙依舊是搖了搖頭,道:“不疼。”
他素來不是愛聲張吵鬧的人。
胡九簫握著細瘦的手腕輕輕揉了一會兒,心裏漸漸不是滋味。
他沒有看漏樂遙眼中遙遙回憶的傷痛,那種愛恨交織的痛意,還能是想起什麼人?他隻覺得自己萬分痛恨那個傷了小狐狸的人,恨他不知珍愛這般溫善可愛的人。
這樣一隻靜默溫軟的小狐妖,不吵人,也不鬧人,隻會靜靜地侯在不遠不近的距離,默默注視著人。
他不會主動融入人群,也不會主動去沾惹無關的人事,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把他和外界隔開了。
他隻要一個人待在安心的地方,一個人默默掩蓋傷口。
胡九簫恨極了,那個人有這般的好運氣,得到過白樂遙全心傾注的熾熱愛意,為什麼還不知珍惜傷得他遍體鱗傷。
胡九簫也嫉妒得發狂,為什麼先遇到他的,得到他的,不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