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飛在渾夕山清修二十年,從未有過這樣的熱鬧。沈熙明雖然損失了不少修為,但好歹是保住了魔元。在揚靈無微不至的照料下,他一日日好了起來。
小木屋多了三個人,地方難免顯得逼仄。桓飛想著他們至少得在這兒住個一年半載,便籌劃著在木屋旁多建兩間屋子。
“我這手一點勁兒都使不上,你們可別指望我。”青羽看著鋪開在桌上的圖紙,舉起吊著的右手,麵露難色。
“而且我覺著我睡樹上也沒什麼不好的。”他看著坐在他對麵的沈熙明與揚靈,笑中有些不懷好意的成分,“他倆就著書房住一間,地方湊湊也還夠用,何必大費周章……”
“去你的!”
他話還沒說完,沈熙明已在桌下踹了一腳過去。揚靈臉上騰起一團紅雲,她不自在地咳嗽一聲,給自己倒了杯清茶掩飾尷尬。
“不可。”桓飛麵容嚴正,口氣正經,“男歡女愛,雖為天道自然之事。可你們重傷未愈,還是宜清心靜養。”
桓飛這句話一出口,屋內的氣氛一下變得死寂。
揚靈騰地一下站起身,耳垂紅得滴血。這地方再呆不下去,她恨恨瞪一眼沈熙明,狼狽逃到藥材間收拾藥材去了。
“哎!”桓飛莫名其妙。
他修道多年,七情六欲在他看來是人之本能,並無高下偏正之分,是以態度十分達觀。他卻沒想到揚靈雖前世今生加起來修了二十來年的道,卻始終無法突破情之一字。既然為情所困,自難超脫因情而生的種種情緒。
“好了,說正事。”沈熙明將話題默默扯回來。房子是一定要建的,揚靈失去一魄,得有個環境好好調養身體,而且青羽總不能一直呆樹上。
“我雖傷病未愈,但施展普通法術伐木造物卻也不是不能。”
“嗯。”桓飛答應著,隨即皺起眉頭,“不過麻煩不止這一個。”
沈熙明道:“但說無妨。”
桓飛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麼多年我一個人在此,吃食物品全靠自給自足。你們一來,衣食不提,就是藥物,已快要不夠用了。”
“我就算天天去山上采藥,也難救現在的一時之急。更何況你們都是傷及魂魄,那些靈草珍奇也不是輕易就能采到的。”
“這個好說。”沈熙明一笑,並不以為煩惱,“凡日常用物,要青羽拿著我鼎墟中所藏寶物隨便換些銀兩置辦就是了。”
下山采買物品,桓飛總覺得不妥,“你小心蓬瀛宮的人發現你們。”
“你放心,我們在人界浪蕩三百年,知道應該怎樣避人耳目。”
“就交給我吧。”青羽附和著點頭,打下了包票。
沈熙明被其父拋至人界,雖沒有將緊那羅的財寶帶過來,但他鼎墟中藏有的物什,隨便一件都是價值連城,足夠他千年無憂。
揚靈一個人默默在藥草間整理著藥材,藥材因為要陰冷保存,是以藥材間沒有燒炭火,十分寒冷。她現在身體比常人弱上三分,在房中呆了不一會兒,便覺得遍體生涼,手足冰冷。
沈熙明到藥材間找她的時候,正看到她往手上嗬氣。他歎口氣,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輕輕為她揉搓著取暖。
“別在這兒呆著了,晚上冷,小心著涼。”
揚靈撇嘴,不樂意地道:“師兄亂說話,我現在不想理他。”說話時一陣冷風刮過,她被吹得一哆嗦。
“好冷。”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沈熙明將她摟進懷裏,她卻小小掙紮著不願意。
“幹嘛?”沈熙明不解其意,皺著眉頭問她。
揚靈雙臂撐在他胸膛,與他隔出一臂的距離,“免得被他看到了,說我道心不堅,被色所迷。”
沈熙明啞然失笑。
“你早就不堅了!”他不由分說將她摁進懷裏。他披著大氅,將揚靈裹得嚴嚴實實。揚靈圈住他腰,隻一個腦袋露在外麵。
藥房中光顯昏黃,揚靈仰頭看著搖曳的燭火照在沈熙明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恍惚覺得回到了她在明月湖受罰時,兩人在破漏小茅屋裏度過的一個個夜晚。
她的眼睛在燭火下熠熠生光,含著隱約的笑意。她好奇地問:“熙明,你不是魔麼?為什麼姓沈?”
她曾以為沈是沈熙明流落人界時為自己取的姓氏,但那伽宮時她見緋葉也這般叫他,才知道他在魔界時便已以沈為姓。可妖魔一般沒有姓氏,隻有名字。
沈熙明一愣,隨即勾唇一笑。
“我娘姓沈,她是凡人,不是魔。”
揚靈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感到不可置信。
“人類?”她驚訝地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