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岸邊,於兒不想過多動用自己的力量,便借用了緋葉魂珠中的黯滅消滅相柳。紫菀當時強行將自己束縛著黯滅的魂珠注入緋葉魂魄,歸還黯滅之時,於兒順手替緋葉完全融合了紫菀的魂珠。此舉對於兒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緋葉而言則是平白多出了近百年的修為。
在符禺山休息幾月,她已能自如地操縱束縛在魂珠中的黯滅。北弦一行人本計劃著等緋葉大好後就去諸夭之野,卻不想因為沈熙明纏綿病榻,隻能將啟程的時間一推再推。
自被懷定打散魔元之後,沈熙明的傷一直未曾大好。這些年來他四處奔波,屢次勉強運用魔力,這次他和相柳惡戰一場,消耗過度傷及魔元,舊傷新疾一齊發作,來勢便十分凶猛。
他這樣的大魔執念越重,反噬越是凶烈,九舜再三告誡他要放下心中執念,沈熙明嘴上答應著,兩月過去,病情反而更為嚴重。
情況越來越糟,沈熙明開始斷斷續續地陷入昏迷。高燒整日不退,他飛速消瘦,看著令人心驚。
這日,北弦正和易水在涉安的舞室裏合著新舞,繪著鸞鳥的紙拉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材高挑窈窕的身影。
易水停下彈箏的手,北弦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門口,眼神不由一黯。自他與碧幽剖白後,這是碧幽第一次單獨來找他。
許是聽到裏間的音樂忽然斷掉,映照在紙上的人影局促地移動了一下,隨即有些狼狽地離去。
映在紙上的影子越來越淡,北弦認命地搖了搖頭,快步上前拉開了紙門。
“你找我做什麼?”
碧幽驟然停在原地,北弦注意到她的肩膀微微內縮著,這是人緊張時候的反應。
碧幽緩緩轉過身,抬眸看一眼他,又飛速地將目光移開。北弦平和溫柔的目光,在這安靜無聲的環境中讓她心裏不由生出一絲慌張。
北弦安靜地看著她,“說吧。”
“我想去一趟平丘。”她鼓起勇氣,輕聲說道。
“平丘?”北弦十分意外,待反應過來平丘特產寒玉後,不由自嘲一笑。
“再燒下去,我怕他魔元會鬆散,百年修為一朝散盡。”碧幽小心翼翼地詢問,“你……你能不能帶我去?”
她不過是以白玉簪中的一縷魔靈維係住靈體,既無法跨越封淵,路上遇到凶險也無法自保。
北弦不說話,她拿捏不準他的沉默是什麼意思。她知道她不應該向北弦提出這樣的要求,可他是她在妖界唯一信任的人。
“算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碧幽窘迫地搖頭,她沒求過人,也不喜歡求人,再多的話她也說不出口了。
她轉身欲逃離這個地方,北弦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碧幽回頭,驚訝地看著他。
他放開手,淡淡道:“我陪你去。”
“真的嗎?”碧幽的眼睛瞬間發亮。
北弦釋然一笑,“既然沈兄形勢危急,就不要再耽擱了,我現在就帶你去。”
碧幽連忙點頭,今晨她發現沈熙明因為連日的高燒,已經開始逸散魔靈。若能盡快采回寒玉為他退燒,那自然再好不過。
來到涉安屋前的空地,北弦化為原形停在屋前的大槐樹下,示意碧幽騎到他背上。
碧幽臉上一紅,連忙婉拒:“不用了,我化成魔靈跟著你就可以。”
“平丘路途遙遠,你可能撐不到那兒。”北弦抖抖翅膀,語調不慌不忙。碧幽每次依靠一點魔靈現身,她要是在半途耗盡了魔靈中的力量,就隻能弦回到魔界。
北弦說的話在理,碧幽便也不再扭捏。她側身坐在北弦背上,幽昌鳥的羽毛如墨一樣黑亮,摸上去如同上好的綢緞。
北弦清嘯著振翅而起,碧幽一個不妨失去重心,慌亂地摟住了北弦的脖頸。她正難堪時,北弦忽然微偏過頭,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柔軟的羽毛拂過她臉頰,北弦的眼神溫順而清澈,天氣清朗,霞光變幻萬千,高處微冷的風吹起她寬廣的衣袖,這些天來她來心裏重重壓著的巨石驟然一輕。
她驀然有種逃離和釋放的感覺。
“真漂亮!”
她望著天邊斑斕明亮的雲霞,笑生雙靨。
北弦感受到她的放鬆,將雙翅寬闊展開,飛得十分平穩。碧幽跪坐在他背上,伸手挽風,嘴角始終掛著微笑。
落地平丘,離地數十丈時北弦心念一動,重新變成了人身。碧幽身體驟然一輕,發出一聲驚呼,轉瞬已被北弦攔腰抱住。
北弦衣衫上好聞的香氣將她包圍其中,他勻稱有力的手環在她腰間,她僵硬得一動不動,一時竟忘了自己會術法。兩人平穩落地,平丘大雪紛飛,滿地瑩白,碧幽不施術法,不由冷得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