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大宅。
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忙碌人群,人聲鼎沸,不難看出百年之前常家也是繁榮昌盛的門戶大家。
唯獨有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在角落裏,正費力搬著一根沉重的香木。
十月的初冬天氣,這個隻有幾歲的小孩穿著單薄,雙手長滿了凍瘡被木頭磨的通紅,隱隱可見血跡。不斷有進進出出的大人從他旁邊路過,但是無一不流露出厭惡神色,像是生怕沾染了什麼病一樣,對這麼小的孩子視若無睹。
“九青,老子讓你搬個木頭磨磨蹭蹭這麼久,是不是不想吃飯了?”
嚷嚷的是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隻見他走到小孩麵前,先是用力的甩了小孩一巴掌,隨即狠狠的一腳蹬上他瘦弱的小腿,小孩子根本受不住這麼重的力,當場就跌跪在地上。
手中的沉木重重的砸在了他腿上,痛的他一皺眉。
“哎喲,這麼貴的沉香木,可是老爺吩咐了要拿去做琴的,你居然把它弄髒了,你賠的起嗎?”
管家又看到了木頭上的血跡,惡狠狠道:“你這掃把星,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說完更是拳腳相加朝著小孩子招呼過去。
這個叫九青的小孩倒是堅強,像是被打習慣了一樣,不哭也不鬧,管家踢他一腳,很快他又爬起來跪好,護好肚子和頭,默默的承受,習慣般低眉順目。
跪的筆直的幼小身體,像是一節韌性極佳的翠竹,衣外皮膚上全是青紫,被打過的陳舊傷痕無數,格外可憐。
管家整整打罵了小半柱香的時間,像是終於累了,罵罵咧咧的拖著木頭走了。
旁人見他傷痕累累也無人過來幫扶一下,九青也不在意旁邊的目光,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著後院走去。他住在最偏僻的雜役院裏,說是房間其實就是個廢棄的破爛馬棚,四麵過風隻有一個遮雨的頂而已。
這個叫九青這個孩子,早年父母意外雙亡,是個孤兒。
被常家主人撿了回來做奴仆,但是底下的人覺得這孩子命中不詳,天煞孤星,克父克母,時常對他諸多刁難欺辱。
畫麵一轉。
九青大了兩歲,身量也漸高,長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
他沒上過幾日學,不過天資聰慧,寫的字也是極好看的,時常背著主人家出門賣賣字帖,補貼拮據的生活。
這一日他剛賣完字帖,偷偷摸摸從後院翻回常宅,剛一落地,後腦勺就被人用木棍狠狠一敲,一時之間天旋地轉瞬間跌倒在地上。
“哼,你們把這個掃把星給我拖到柴房裏去。”
“媽的,先生不是誇他天資聰慧嗎?餓他兩天看他怎麼跟我比風頭。”
說話的是常家大少爺,常平。
一如姓名般的相貌平平,常家家主老來得子,十分溺愛他這個兒子,平時就飛揚跋扈慣了,九青雖沒有資格上學,但是機緣巧合下得到學堂先生的同情賞識,不僅教他識字還時常送兩本書給九青看看,發自內心喜愛這個聰穎的可憐孩子。
九青也時常因為這個原因被常平記恨,遭受打罵,常家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常平一副小人之相,今日先生又在他麵前誇了這個掃把星,使得他心中憎恨。
不過是一個家仆有什麼資格跟自己比?
仿佛剛剛那一棍子還不解恨,常平又狠踹了九青一腳,這時九青懷裏一直藏著的書露出衣襟,常平見之大怒。
“老子讓你看書,讓你看書!!”他邊罵著邊想把書從九青懷裏拖出來。
九青對懷裏的書似乎格外看重,平時打罵他都無動於衷,今天居然伸手死死拖住書本,把書護在懷下。
常平一時用力過猛,沒抓穩,失了平衡跌坐在地上。
這下可不得了了,平時隨他打罵的家仆居然還敢反抗?
一瞬間他氣的麵紅脖子粗,嚷嚷著叫人,不多時幾個家仆打扮的人便過來幫忙,幾人不停的圍著九青拳打腳踢。
常平借機把書從九青懷裏拖了出來。
“不要,不要撕我的書....”
“把書還我,還我啊!”
他拚命掙紮,弱小的身體試圖從家仆的手中掙脫,不斷有鮮血從九青的額角流下來,流進眼眶裏刺的他雙目赤紅。
然而常平壓根就沒搭理他那點微弱的哀求聲音,隻迎著九青絕望的眼神得意的大笑。
隨即書本被撕碎成了一片片的雪花,飛揚著落在地上,陽光下,像是下了一場六月的飛雪。
......
今年常州的雨季來的很早,雷雨天,整個天都灰蒙蒙的,悶得人發昏。
“爹,您找我什麼事?”
常平大刺刺的推開門,朝著常家家主,也就是他爹常書葉叫嚷。
“平兒,此次科考你發揮的如何?”常書葉回過身,他已年過五十,看起來倒是一副儒雅先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