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那人的麵容便迎著火光顯現出來。
是個玉麵朱唇,俊美絕倫的男子。
那人隻用一支青色木簪束了發,臉龐白皙,右眼眼角處有一顆紅痣,五官棱角分明卻奇異地透著溫潤。再細細看去,原是那人眉眼清淡如雲霧,細長清亮的眼眸裏、唇形秀美的嘴角間都帶著微微笑意。
待看清那人相貌,蕭疏影有片刻失神。這相貌氣度,著實世間少見,尤其是他眼尾的那顆紅痣,讓她心裏莫名地蹦出一個詞。
妖孽。
那人拱手作揖,溫和笑道:“諸位,在下隻是因故路過此地,這天寒地凍的,不知可否討口水喝?”
隻見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背著綠竹編製的藥簍。單單拱手而立,卻氣質清臒,湛然若神,氣質卓然。且聲音如玉石相擊、泉水叮咚一般清雅悅耳,笑容如江南絲雨、晨間朝露一般沁人心脾。
眾人見那人氣質風流,笑意溫和的模樣,霎時間都呆愣了片刻。但聽聞他隻是想討口水喝,不知為何,商隊眾人都卸下了大半防備,卻依舊沒人應聲。
隻有蕭疏影看著他春風化雨般的笑容,幾不可見的皺了眉。
這笑容,讓蕭疏影莫名覺得刺眼。
那人見眾人都不應聲,也不氣惱,隻微微掃了一眼商隊眾人。待看到坐在篝火旁,身形分毫微動、相貌卻無比駭人的蕭疏影時,那人頓了頓,神色卻無甚改變。
片刻後,隻見那人眼波流轉,嘴角笑意盎然,朝著商隊眾人再道:“在下司景然,是個行腳大夫。經過此處見到了火光,才冒昧打擾,隻想討口水喝,諸位請見諒!”
聽那人報上姓名,且一副姿態謙和、人畜無害的模樣,商隊眾人都收起了刀劍。
孫勇一個眼色,老二便解開腰間水袋,向司景然遞過去。
司景然道了聲“多謝”,便從藥簍中拿出個空癟的素白水袋,將老二遞給他的那個倒出一小半水到自己的水袋中。之後,又一絲不苟地擰好蓋子,將水袋還給了老二。最後,才微仰著頭,飲起了水來。
一切動作雖是簡單隨意,司景然做起來卻別有一股風流韻味,直讓商隊眾人移不開眼。www.x33xs.com
隻是解決了口中幹渴後,司景然竟又從袖中掏出一方素色錦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漬。
眾人見狀,先是呆愣,後又哄笑出聲。
司景然見狀,微紅著臉問道:“這……不知在下有何不妥?”
孫勇上前一步,笑道:“這位司兄弟,出門在外的,怎得還如此講究?”
司景然將手帕收到袖中,理了理衣裳,汗顏道:“在下雖是個大夫,卻自幼愛潔。出門在外,也確實不太方便,可這多年來的脾性卻是改不了了。”說罷,司景然搖了搖頭,似是對自己的這一脾性也很無奈。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想不到此人瞧著氣質上佳,說話行事卻如此實誠。是以,眾人剛剛對這人剩下的那一絲防備便都消失無蹤。
孫勇倒是神色未變,隻低下頭以腳尖鏟了下地上的黃沙,片刻後複又抬頭問道:“不知司兄弟,究竟是何故踏進這大漠裏?”
聞言,司景然重重歎了口氣,拂了拂衣袖,解釋道:“哎……前兩日,在下在張掖郡外的一個村落行醫。那裏有位病人急需一味草藥,這才不得不出門采藥,卻在回程時迷了方向,踏進這茫茫大漠。若不是見到諸位生起的篝火,也不知能不能挨得過今夜。”
說話行動間,卻見司景然袖中忽然飄落了一片柳葉,隻是那柳葉竟是紅色的。
司景然恍若不知,見那紅柳葉落在腳下,反而“噫”了一聲,仿佛奇怪於這紅柳葉到底從何而來。
這一聲“噫”,牽動著眾人都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那片紅柳葉。
孫勇和老三,忽地盯著那紅柳葉,怔怔出神,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都有些凝重。
老三沒耐得住性子,見到那紅柳葉,立時變了臉色,急道:“你說的可是張掖郡外,向東南約莫十裏路程的那個紅柳村?”
司景然細長清亮的眼,忽地彎成了月牙,奇道:“這位兄弟如何知道?”
老三還待再說,孫勇已上前製止道:“我們兄弟三人多年前曾經受傷經過紅柳村,被那裏的村民救起。”
孫勇憶起往昔,神色頗為懷念,又道:“那裏民風淳樸,村民熱情的很。不是他們,隻怕我們兄弟三人早已命喪黃泉。正好這次順路,可以去看望當年救我們兄弟三人的那戶人家。”
司景然麵上欣喜,笑意更甚:“在下原本怕驚擾諸位,不願多做打擾。若真如此,能否在此借宿一宿,明日再順路捎上在下?”
“好說,”孫勇頗為豪氣地上前拍了拍司景然的肩,道:“司兄弟就同我們商隊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司景然踉蹌退了兩步,拱手道了聲“多謝”。卻趁眾人不注意時,稍稍背過身去,輕輕撣了撣剛剛孫勇拍過的地方,眼神驟然冷冽陰冷,不複適才的溫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