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第1軍司令部。
對於日軍來說,今晚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自岡村寧次以下,所有人員都不可能回公寓或者宿舍睡覺了。
其中也包括水原拓也。
不過,人可以不回去,財路卻是萬萬不能斷。
扭頭看了眼牆上掛鍾,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
當下水原拓也便對岡村寧次說道:“大將閣下,你看大家都挺辛苦的,我去司令部門口的吉野家叫點夜宵來吃吧?”
岡村寧次欣然點頭道:“好,去吧。”
水原拓也哈依一聲,當即便轉身出了司令部。
目送水原拓也出門,吉本貞一忽然湊了過來。
吉本貞一說道:“大將閣下,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當然。”岡村寧次點點頭,然後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走到作戰大廳的角落,從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司令部大門口的吉野家燒烤鋪。
通過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水原拓也進了吉野家。
吉本貞一正不知道該怎麼說,岡村寧次幽幽問道:“是關於水原君的傳聞嗎?”
“咦?”吉本貞一聞言便愣了一下,愕然道,“原來大將閣下都已經知道了?”
“我隻知道有人在出賣皇軍的情報,而且這個人就隱藏在第1軍的司令部內。”岡村寧次搖搖頭,又道,“隻不過並不知道具體是哪個人。”
說到這一頓,岡村寧次又道:“但是現在我想基本可以確定,他就是水原君了。”
“哈依。”吉本貞一微一頓首,又道,“其實早在幾個月之前,我們潛伏在晉綏軍以及重慶方麵的內線就不斷的傳回來消息,說晉綏軍和重慶方麵總是可以及時準確的掌握第1軍甚至華北方麵軍的動向,當時我就懷疑司令部有內奸。”
“之後,我就暗中展開了調查,發現水原君的嫌疑是最大的。”
頓了頓,吉本貞一又道:“因為我發現就隻有水原君一個人有機會將情報神不知鬼不覺的傳遞出去,別人都做不到。”
岡村寧次道:“那肯定就是他了。”
吉本貞一道:“大將閣下,要不要現在就拿下他?”
“不用。”岡村寧次說道,“既然已經知道了是他在出賣情報,那就不用急著抓人,還是先留著他吧,或許還能派上用場也說不定。”
兩人說話間,一輛吉普車就疾馳而來,停泊在吉野家的門口。
岡村寧次看著從車上下來的那個身影,幽幽說道:“不出意外,這個人應該就是從水原君手中購買情報的那個人了吧?”
“這個人我好像認識。”吉本貞一說道。
“我到任那天的歡迎晚宴上,他還專門向我敬過酒,後來又打過幾次交道,此人能說會道,所以我對他印象頗深,他是山西煙草公司的總經理。”
頓了頓,吉本貞一又問了句:“要不要派人把他抓起來?”
“不用。”岡村寧次擺擺手道,“什麼都不用說,裝不知道就好。”
說話間,水原拓也就已經從吉野家出來,總共停留了也就不到五分鍾時間。
不一會,水原拓也便又回到了作戰大廳,笑著對岡村寧次說道:“大將閣下,我已經替大家每人要了一份炭烤和牛肉外加一份壽司,此外還專門為大將閣下和司令官閣下要了兩瓶菊花牌清酒,吉野家呆會就會送來。”
岡村寧次欣然道:“水原君辛苦了。”
吉本貞一則說道:“水原君,夜宵的開支還是走司令部的帳目吧。”
“司令官閣下,不必這麼麻煩。”水原拓也笑道,“我剛才給山西煙草公司的王總經理打了一個電話,所有開支都記在他們公司賬上。”
吉本貞一忍不住跟岡村寧次對了一個眼神。
倒是沒有想到,水原拓也竟然一點沒有避諱。
水原拓也又道:“司令官閣下放心,沒有問題的,山西煙草公司是我們憲兵隊的業務單位,我們憲兵隊從各處查抄的物資都會交由他們變賣,他們每個月從我們憲兵隊賺取的利潤數以萬元計,吃這麼一頓夜宵算得什麼。”
岡村寧次笑道:“吉本君,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哈依。”吉本貞一頓首,又笑著說,“水原君還真的是能幹呢。”
岡村寧次嗬嗬一笑,又道:“我記得水原君是大阪人吧?大阪人素來有商業頭腦,水原君也不例外,等打完了這一仗,不如到北平擔任經濟課長吧。”
“哈依。”水原拓也頓首道,“卑職一切聽從大將閣下安排。”
對於水原拓也來說,自然是更加喜歡經濟課長這樣的職務,油水也會更足。
說話間,通訊課長井上靖又匆匆進來,頓首報告道:“大將閣下,相田大隊、佐佐木大隊還有寺島大隊遭到八路軍優勢兵力合圍,已被迫撤回!而且,這三個步兵大隊皆已經遭到重創,戰損皆超過了三分之二。”
“八嘎!”岡村寧次快步走回到沙盤邊。
稻本正夫已經用長木竿將三枚兵棋從沙盤上麵掃走。
岡村寧次、吉本貞一還有水原拓也定睛看時,隻見剛剛遭重創的這三個步兵大隊分布在三個不同方向。
其中相田大隊在九公山北。
佐佐木大隊在臥虎山以南。
寺島大隊則在崞縣與平安縣城之間。
“該死的。”岡村寧次罵道,“三八六旅還真是個凶悍的對手呢,都這時候了居然還能在局部戰場集結起優勢兵力,並發動反擊!”
“這就是三八六旅啊!”水原拓也道。
“換成是支那中央軍,這時候肯定隻會將所有的兵力平均鋪開,被動防禦,然後一旦某個點遭到突破,立刻就全線崩潰,但是八路軍三八六旅卻不是這樣,他們隻會以少量兵力盡可能遲滯其他方向的皇軍,再然後集中優勢兵力爭取吃掉其中一路或幾路皇軍,並籍此迫使皇軍放棄行動,知難而退!”
說此一頓,水原拓也又指著沙盤說道:“比如說現在,我敢肯定在其他十二個步兵大隊的正麵都隻有少量八路軍,唯獨在佐佐木、相田以及寺島這三個步兵大隊當麵,集中了八路軍的主力部隊,每個方向兵力至少有三千!”
停頓了下,水原拓也又說道:“如果說是別的八路軍,至少需要五倍以上的兵力優勢才敢發起殲滅戰,但是三八六旅隻需三倍兵力優勢就敢動手。”
吉本貞一黑著臉說道:“一個方向三千,三個方向就是九千人,八路軍三八六旅正麵臨皇軍五個師團主力的猛攻,還能調集九千人?”
“他們能。”水原拓也道,“說實話,崞縣、平安縣以及安化縣城這三處巷戰戰場其實展不開太多兵力,八路軍三八六旅隻需少數兵力,就能夠頂住皇軍五個師團,然後就可以抽出兵力用於其他幾個方向的作戰。”
頓了頓,水原拓也又接著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重創了佐佐木大隊、寺島大隊以及相田大隊之後,接下來就該輪到安室奈、宇田及黑澤三個大隊,因為這三個步兵大隊挨著佐佐木等三個步兵大隊。”
岡村寧次便立刻吩咐井上靖道:“井上君,立即致電安室奈、宇田以及黑澤大隊,命令他們立即搶占附近製高點,就地轉入防禦作戰!電令其餘各大隊,繼續加快往前滲透!絕不允許停下來,更不許後撤!”
“哈依!”井上靖頓首。
目送井上靖轉身離開,岡村寧次目光又轉向水原拓也。
岡村寧次有一些遺憾,心說水原拓也這人是真有能力,他要是沒幹出賣情報的事,還真是華北方麵軍作戰課長的最佳人選。
再過兩年就可以出任參謀次長。
可現在,卻是什麼都不用提了。
水原拓也注意到了岡村寧次的異樣目光,問道:“大將閣下,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岡村寧次微微的一笑,擺手道,“沒什麼問題,水原君你很有眼光,你剛才的提醒很及時,帝國會銘記你的功勞。”
“哈依。”水原拓也聞言重重的頓首。
不過等轉過身,水原拓也卻一下蹙緊眉頭。
怎麼感覺大將閣下有些怪怪的?
總感覺有哪裏不太對。
……
在遼縣,八路軍總部。
老總、師長還有副總參謀長也始終關注著晉西北的戰局。
尤其是老總,不顧走了一整天山路,剛回到總部連飯都沒顧上吃就匆匆來到了作戰室詢問晉西北的戰況。
才剛一進門,老總就問道:“參謀長,晉西北現在打得怎麼樣了?”
正在伏案作業的副總參謀長連忙起身說道:“老總,你回來了呀?”
老總嗯了一聲,接著問道:“我問你,晉西北那邊打得怎麼樣了?”
“局麵很嚴峻。”副總參謀長一臉憂色的道,“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是真的難纏,他居然把小王的土撥鼠防線給破解了。”
“啥?”老總眉頭一皺道,“岡村寧次想了什麼招?”
“飽和式攻擊!”副總參謀長沉聲道,“老鬼子除了命令第1師團等五個師團向崞縣、平安縣以及安化縣城發起猛烈進攻,籍以牽製我晉西北縱隊的主力之外,還動用了足足十五個步兵大隊,向我晉西北縱隊身後發起迂回!”
“啊?”老總勃然色變道,“十五個步兵大隊?!”
“是,整整十五個大隊哪!”副總參謀長說道,“這下可是真的打在了晉西北軍區的要害上,因為在經過連番惡戰之後,晉西北軍區的兵力已經銳減到三萬人,其中晉西北縱隊主力大約一萬五千餘人,地方部隊和民兵一萬五千餘人。”
“晉西北縱隊主力據守在崞縣、平安縣及安化縣城,要麵對日軍五個精銳師團進攻,地方部隊和民兵的防禦任務也不輕鬆,需要扼守住超過兩百公裏的防線,要不是小王設計的土撥鼠防線,隻怕是早就已經崩潰了。”
“可即便有小王的土撥鼠防線,現在麵對著日軍十五個步兵大隊發起的飽和式攻擊,也是有些疲於應付了。”
說到這裏一頓,副總參謀長又道:“岡村寧次老個老鬼子,準確的找到了我晉西北軍區的薄弱點,並向這個薄弱點發起猛擊!現在的局麵很不樂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