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正午像蓋著熱饅頭的布子,動不動就捂人一頭汗。
葉舒從書店出來,把漫畫往褲兜裏一揣,跨上自行車,抬頭,沉肩,蹬了幾下兩手就離了車把,敞開雙臂,抱風前行。
日頭正盛,風卻微涼,愜心的爽快從頭灌到腳,掛在鬢邊的汗滴在風裏晃了晃。
葉舒身體向右一壓,自行車順當地拐了個彎,不料一隻貓突然橫躥出來,他連忙靠邊急刹,腳尖往路牙子上一點,穩穩停住。
那肥貓兩爪抓著地麵,屁股翹得老高,又一躥去了路對麵。
“哪個畜生把我柵欄踩塌啦?”
路邊小賣部店的大爺搖著蒲扇,佝僂著背追出來,見到個少年兩手揣兜,一腳蹬地,隨意又賴皮地跨在自行車上,當即判定了罪魁禍首。
“臭小子,是不是你?”
葉舒望了眼他店門口倒了一片的花圃柵欄,心知肯定是剛才那隻肥貓幹的好事,便答:“大爺,您可不能冤枉老實人?”
大爺拿不客氣的目光掃視了葉舒一頓:斜蓋著眉毛的劉海,無辜透亮的大眼睛,白淨的臉蛋上掛著無賴的笑容,沒個形兒地鬆垮在車上。
——這小子渾身上下就那件白藍校服T恤能擔得起“老實”兩字。
還像是打劫的哪個乖小孩的衣服。
大爺“哼”了一聲,從葉舒身上拿開眼睛,心疼地看著自家花圃,咬牙切齒道:“難道又是那隻野貓?看我下次見到不扒了它的皮!”
“哎、哎。”葉舒一想到那隻野貓落入大爺手裏的慘樣,便抬腿從車上跳下來,腳尖一挑撥下腳蹬,“內個大爺,您要不就當是我幹的吧?”
說著走到花圃旁,蹲身去扶柵欄。
在大爺的罵聲裏,葉舒把被貓壓倒的幾個矮樁扶正,還給一枝長歪的花換了個受光麵。
搞定後,他重新騎上車。沒一會兒手機在兜裏震了震,掏出來一看,是楊益達發來一串消息。
-[爺爺救我]
-[東門小樹林]
-[圖片]
看著這腦殘發來一棵歲月靜好的樹當定位,知道的明白這是緊急呼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參加攝影大賽。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正是學校管理最嚴的時候,葉舒作為住校生,中午沒權限出校,跟著大部隊混出來容易,現在這個點要是走校門回去,那就是白白給守株待兔的保安大叔送人頭。
葉舒熟門熟路把車停在東門外的路邊,抓著老樹枝,蹬著碎磚,一個用力,身子被送上了牆。他伏在牆頭往小樹林裏看,卻聽見牆根底下傳來一聲“哎喲喂”,音量之大語氣之慘差點沒把他直接從牆頭給震下來。
接著發現底下就是楊益達。
“……木糖醇你大白天鬼叫什麼?”葉舒一個翻身跳下了牆。
隻見這小子一邊臉腫了,另一側臉上留著好幾道紅印,衣服皺在身上,褲子也歪了。
見到葉舒,楊益達嚎得更大聲:“舒你怎麼才來啊?怎麼不再晚點,直接給我收屍得了!”
葉舒見他這熊貓樣,強忍著沒笑得太放肆:“你惹誰了?”
“什麼叫我惹誰了?”楊益達不服氣地跺了跺腳,“是薛清那孫子先動的手!”
“薛清?”葉舒眉頭一皺,“你招惹那個狗皮膏藥幹嘛?”
“我……”
楊益達剛要解釋,葉舒打斷他問:“怎麼解決的?”
楊益達嘟起嘴,眼睛斜向上偷瞄葉舒的表情:“我、我報了你名字。”緊接著趁他發火前趕忙繼續哭道,“我也是沒辦法!五個人圍毆我一個,我要不……”
“行了。”葉舒打斷他,微皺起眉。
“你是沒看到。”楊益達抹幹掛在臉上的淚,“那幫揍我的人聽到我大哥是你,臉唰一下全白了。哼,我看他們今晚上都得嚇得睡不著。嘿嘿。”
楊益達一想到剛才脫困的情形,又竊笑起來。
葉舒無奈,心想你他媽就給我找麻煩吧。
兩人往教學樓走了一路,楊益達就喋喋不休了一路那幫孫子是怎麼被“葉少”的名號嚇退的。
一般混混的別稱都是某霸某爺之類,不會冠以如此小資的某少,隻是葉舒這張幹淨的臉和白紙一樣的氣質太具欺騙性,總讓人覺得是哪個大戶人家不世出的小少爺。
到了教學樓跟前,楊益達見葉舒一直不講話,咬著嘴唇解釋道:“舒啊,其實我罵那孫子是因為……”
“以後見著薛清繞道走,這人記仇。”葉舒又打斷他。
“啊?……”楊益達一臉不情願,“那多丟人呐……”
葉舒偏過頭,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眯著眼道:“嗯,那你就專挑他走的道走,哈。你現在這樣,一點不丟人,特有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