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四節課開始時下了場陣雨,下課鈴打,雨也停了。
關璃迅速起身出了教室,葉舒還趴在桌上玩手機,餘光瞥見他同桌一反常態地這麼急著放學,還以為他要加入食堂搶飯大軍。
可這位出了教室的,卻並沒有走向食堂,而是回想著大課間在走廊無意聽到的葉舒和楊益達的對話,就直奔了東門。出校門後抓了個路人:“請問,米酒巷子怎麼走?”
米酒巷子因為很久以前有許多家賣米酒的商鋪聚集而得名,但那些商鋪早關了,福臨市開發了新城區後,這裏就更為冷清,基本成了條廢巷。
但卻成了混混們的鍾愛。
一來,這兒人跡罕至,不容易招來側目;二來,這條巷子隻有一個出口,容易圍堵。
九月已到中旬,上午剛飄了場雨,中午又放晴,地上濕漉漉的,身上卻被烘得一陣暖,天上現著奇景,一半是太陽,一半是烏雲。光打在巷子的石牆石板路上,雲影交錯,添了幾重沾濕的寧靜。
葉舒沒騎車,從東門花了一刻鍾時間溜達過來,拐進巷子口,老遠就看見一幫人在一百來米開外等他。
米酒巷子很窄,大約隻有五六米寬,兩邊全是廢棄商鋪,年久失修的木門或鐵門半掩不掩的,有的還掛了鐵鎖。但沒掛鎖的那些,裏邊就很適合藏個人什麼的。
見到葉舒,薛清忙提醒後排小弟:“都給我拿出樣子,站好站直了!”接著又對最前邊的白一峰一彎腰,“老大,那小子來了,你看他走路的樣子多囂張!”
葉舒什麼也沒帶,兩手揣在褲兜裏,大搖大擺地就朝這群人晃過來。陽光打在他蓬鬆的劉海與白皙麵龐上,清秀又幹淨,渾身透著無憂無慮的隨性,一點不像是來約架,倒像是個閑眉閑眼的觀光客。
走到白一峰對麵,葉舒咧嘴笑起來,露出潔白好看的牙齒。
他發現這人個子躥得倒快,就要趕上和他一般高,但也沒忘橫向發展,身型看著有兩個他那麼壯。
“好久不見啊,峰峰。”
白一峰聽見這句話,眉頭一皺,仰起脖子亙著頭:“誰跟你好久不見?”
“就是!”薛清在一旁附和,“葉舒你瞎攀什麼關係?別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放過你。”
“我、們?”葉舒看了眼薛清,發現他眼角和臉頰新添了幾道不淺的傷,估摸著是剛跟人動過手。
“薛清,我記得你給我的信裏寫的,是單挑吧?哪裏來的、們?”
薛清猛一抬手指向葉舒:“你廢什麼話?有峰哥在的地方,輪得到你張口?”
“你少說兩句。”白一峰斜眼瞪瞪薛清,接著對葉舒說,“葉少,咱們,聊聊?”
“好啊。”葉舒依舊含笑。
白一峰對薛清交代:“我跟他去巷子外邊聊兩句,你看著別讓人過來。”
薛清低頭答應,又幸災樂禍地斜眼瞧葉舒,興奮從他每個毛孔往外滲,一張油臉泛著光澤。
兩人走後,身後的小弟們議論開了。
“從沒見白老大臉這麼黑過,好嚇人啊。”
“那是,聽說這兩個人結的仇都能追溯到上輩子去了。”
“這哪是去聊天,是收拾去了吧?”
“看上去,白老大一手就能把那小子捏碎。”
“是啊。葉少能撐住嗎?要不要提前打個120?”
“你還擔心他?”
“不是,我擔心的是萬一鬧大了,學校找我們麻煩……”
“閉嘴。”薛清狠狠瞪了那個提議打120的人一眼,又一步步逼近他,抓起他衣領按到牆上吼,“我告訴你,還有你們!待會兒要是誰敢幫葉舒一下,我要你們今後都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紛紛低下頭,不敢再做聲。
葉舒和白一峰出了巷子後往右走了一百來米,從眾人視線中消失。
葉舒感覺胳膊被什麼塑料的東西碰了碰,停下腳步。
“壯壯哥,椰香鳳梨,你最喜歡的。”白一峰舉著棒棒糖戳葉舒胳膊肘外側。
葉舒反手接過棒棒糖就照著他頭敲了下:“說多少遍了,別喊我小名,要傳開我還混不混了?”邊罵邊剝去棒棒糖外包裝。
“你、你還打我?剛是誰先喊我峰峰的?我不要麵子的啊?”
葉舒把棒棒糖塞進嘴巴裏唆了唆:“不過虧你還記得我喜歡這個口味,原諒你了。”
“話說壯壯哥你怎麼淨給我找麻煩?薛清那家夥纏了我整整一星期,非要我出麵解決你!磨得底下人都開始說閑話了,要我再不做點什麼,好像我多怕你似的。”白一峰抱起雙臂,一臉苦惱。
“你管別人說什麼呢?”葉舒把糖舉起來放到陽光下,檸檬黃的圓球裹著透亮晶瑩的光,“你看這光多好啊,不管烏雲怎麼攔著,隻管亮它自己的。”
“壯壯哥,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刀槍不入,軟硬不吃。這老大可是你逼我當的,現在要對我負責!”白一峰理直氣壯地埋怨道。
但葉舒聽了這話,差點沒叼住糖,反問他:“我、逼、你、當、的?”
葉舒想起,當初白一峰高一剛入校時就跑來找他,問他怎麼陰魂不散,非要跟他念一所高中,葉舒無奈答他:“誰讓中考批卷老師眼花,非給我多打那麼幾分,死氣白咧逼我上三中,我也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