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嵇徹正在打坐,忽聽得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他睜開眼睛往後看去,便看到身後一個麵色青白七竅流血的人,睜著雙死不瞑目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月黑風高,憑你是半仙還是半魔,隻要身上還有人性存在,就不能不被眼前的場景嚇到,嵇徹一直以來都喜怒不形於色,見此刻這個七竅流血的青白鬼直勾勾地看著他,也心中一驚,後退兩步,戒備道:“你是誰?!”
那人眼睛裏的血流出來,如同淚一般蜿蜒而下,他張了張口,聲音粗嘎氣若遊絲道:“阿徹——”隻說這一句,他便再說不出其他話了。
可嵇徹聽到他如此喚他,又如何不懂?嵇徹朝他走過去,扶住他,道:“阿檀?”
那七竅流血的清白鬼點點頭。
嵇徹皺著眉有些心疼道:“你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那林燎搞的鬼?!!!”說話間,他的刀已經握在手裏,大有要砍上門去的意思。
阿檀握住他的手,道:“阿徹,長話短說,我是趁著林燎睡了,才混入暗珠中悄悄跑出來,今天白天林燎吞噬了這個人,我迫不得已借用他的軀殼出來,但這是具死屍,我是生魂,不能在他的身子裏待太久,今日你在樹上畫的信號我看到了,如今你身體好一些了嗎?”
夏侯巽的手出奇地冷,嵇徹雙手將那青白的手包裹起來,用力搓,想要讓它變得暖和起來,他道:“我身體已無大礙,這幾日你感覺如何?那日林燎離開的時候,說他要殺了你,他有沒有對你動手?”
夏侯巽搖搖頭,道:“我現在雖然無法控製我的身體,但他也奈何我不得。”
嵇徹這才放下心,道:“林燎的事情是怎麼回事,你現在知道了嗎?”
夏侯巽搖搖頭,道:“我隻知道他的魂魄大約是一直躲在暗珠裏,暗珠認了我做主人之後,我將我的心魔欲念剝離出來存在暗珠中,他便趁機與我的心魔融合,那日荊州會盟……”即使過了這麼久,夏侯巽說起荊州會盟那日發生之事,仍然難以釋懷,人性的貪婪讓他心驚,那些帶著麵具假裝出來的親切讓他膽寒。
嵇徹看他頓了頓,便知道他準是在想那日的事情,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夏侯巽扯出一個比鬼還難看的笑容,靠在他的肩頭,仿佛找到了依靠,歎息般道:“阿徹,我隻有你了。”
嵇徹道:“這次是我大意了,以後絕不讓人欺負你,等你找到了你的身體,我便帶著你離開,遠離這些是非。”
夏侯巽點點頭,繼續道,“那日我遭受的打擊過大,險些走火入魔,因此才被他鑽了空子。”他沒說他是因為嵇徹被相柳捅傷,他神魂俱裂、六神無主,一時不查才被林燎鑽了空子,他怕嵇徹內疚。
他不知道那日林燎已經將此事告訴了嵇徹,如今嵇徹聽到阿檀故意一筆帶過走火入魔之事,知道阿檀是怕他內疚才會如此,心中隻覺得心疼,他摟著夏侯巽的肩膀,將他摟到懷裏,心疼地欲吻他的眉間,轉而看見夏侯巽如今那雙布滿血絲的三角眼瞪著他,頓時下不去嘴了:“……”
夏侯巽不免有些吃味,方才他見嵇徹要吻他,想到這不是他的身體,也是一陣別扭,如今見嵇徹又頓住了,不去吻他,心中更不是滋味,不吹不貶,他“夏侯巽”那個殼子的顏值要甩這青白吊死鬼十八條街,難道阿徹以前愛的隻是他的美貌嗎?
夏侯巽不免有些不開心,他道:“阿徹,如果我一直都是這幅樣子,你還會喜歡我嗎?”
嵇徹見他垂頭喪氣地樣子,便知道他是有些多心了,道:“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你就是你呀!方才我想吻你,看到你眼裏很抗拒的樣子,我以為你不想我吻這俱別人的軀殼,便沒有再吻。”說完,他眼含溫柔笑意,道:“如果我吻你現在這俱軀殼的額頭,你能感覺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