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蓮二走在街頭,被擋路的女孩喊了“姐姐”後,他並沒有多少被冒犯的不滿,一方麵是他的情緒控製能力向來很好,不至於為無足輕重的小事耿耿於懷,另一方麵對方明顯不是存心冒犯他,就是看人的眼光有待商榷。
還有一點……
這個女孩,於他而言,不完全是陌生人,盡管這是他記事以來,兩人第一次的見麵。
新年過後,網球部進行了一次長達一周的合宿,待合宿歸來,他一回到家,聽到母親說起過去的密友,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母親提起對方,不過,這一回不太一樣,對方一家從北海道搬回了神奈川,就在他不在家的日子裏,細川家的母女拜訪過自家。
柳媽媽用著打趣與故作遺憾的口吻,說起了細川家的女兒與他還有過口頭上的婚約。
他很了解母親偶爾的趣味,對婚約一事沒有當真,隻是拜托了過於良好的記憶以及情報收集的本能,讓他毫不費力地記住了母親說的關於那個女孩的一些事,期間,甚至還被母親拉著看了一眼女孩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還沒長開的五官透著秀麗之色,個子不高、身材小巧,臉頰帶著點嬰兒肥,總體上,給人一種玲瓏可愛的感覺。
乖巧,溫順,中規中矩,是她給他的第一印象。這樣的人,不會太突出,但也不容易讓人產生惡感。
此後差不多一個月裏,柳媽媽的手帕交又拜訪了幾次柳宅,有一次柳蓮二也在家,不過那位細川家的女兒沒再來過。
聽說,那個女孩在準備著參加立海大升學考核的事情。他還被母親反複囑咐,以後在學校,多多關照一下對方,據說那個女孩性格內向,她的媽媽有點擔心剛回神奈川的對方會不適應新環境。
實際上,既然是母親故交的女兒,即使不被特意吩咐,他也會主動留意幾分的。
不知道該不該說巧合,柳蓮二按照母親的要求,特地拜訪了一趟細川家,依然沒有見到那位據說與他有婚約關係的女孩。據細川媽媽的說法,女孩平時都不愛出門的,因為考完了試,想要放鬆一下一直緊繃的精神,便於當天出門遊玩了。
沒有特別的遺憾或是失望的感覺,柳蓮二不是好奇心太重的人,他喜歡或者說習慣收集一切數據,並不是出於對未知人事的新奇,而是受到父親的職業影響,從小就對數據與信息尤其敏感,後來為了更好地學習網球,在三津穀亞玖鬥的引導下,學會將這些知識運用到網球招式上,然後又慢慢地將球場上的習慣延續到日常生活中。
這種在情報上持之不懈的探究,不是出於好奇心,更多的是來自純理性的支配,對於數據狂與計劃控,他會盡量地避免一切在自己掌控外的因素。
不過,數據的衡量從來就不是一切。如同,在街頭偶遇細川伊織——這時,柳蓮二已經知道了她的名字——按照他的理論,顯然是一件小概率事件。
細川伊織並不認識他。他也沒有多餘的話,或是想要認識母親故友的女兒的衝動,盡責地為對方指明了路線後,便先一步離開了。
當他在經過一家發型屋時,突兀地想起被女孩誤認性別的事情,略微思考後,改變原本的計劃,轉而踏入了發型屋,讓理發師修剪掉他已經習慣了的、從小一直保持的發型。
幾天後,是立海大開學的日子。
一直記得母親的囑咐的柳蓮二,很快便在一群新生中捕捉到細川伊織的身影。以他的行為處事,就算母親讓他“關照一下妹妹”,也絕不會在對方不認識自己的情況下貿貿然地湊上去結交什麼。
不需做什麼,他隻要按照他的原則,保持對女孩的留意便可以了——收集來的情報信息,足夠讓他知曉她在校的狀況。隻要對方能順利適應新環境,不會遭遇欺淩,便算完成了母親交給他的任務,至於說,更多額外的關照,以他網球部正選的身份,反而可能招惹一些非議,不利於對方融入校園。
隨著時間逐日推移,就算兩個人鮮少麵對麵單獨相處,對於細川伊織的方方麵麵,柳蓮二儼然掌握了大概。
這個時候,女孩給他的感覺,與一開始的陌生自然是些不同了。或許是受到母親的說法影響,他覺得有這樣一個妹妹其實也不錯,脾性溫軟,文靜不惹人煩,雖然有點散漫,偶爾挺粗心的,但這些小缺點,反而讓整個人的形象變得鮮明生動……
這樣的想法,其實顯得有些主觀了,從他開始觀察與留意女孩起,在收集對方信息的過程中,心情不經意地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變化的緣由,即使是柳蓮二自己,也無法用絕對理性的數據分析出來的。
他能夠感覺到這種變化,但在這個時候,網球部占據了他最多的心思,一些心理上微妙的改變,既然無傷大雅,就沒必要刻意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