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簡滿肚子話被吳瀾的態度給噎了回去。
他沒想到吳瀾會連著兩次都這麼幹脆利落地承認愛錢這件事。
畢竟在秦國,無論是貴族,還是士大夫,甚至是庶民黔首,在錢財一事上總體而言都是比較含蓄的。
當然,擺明了立場追逐利益的人肯定是有的,而且不在少數,那便是入了市籍的商賈。
而商賈,如前麵所說,在耕戰為本、重農抑商的秦國,地位極低。
商君新法中的《墾令》甚至極為直白地提出“商賈少,則上不費粟”的觀點。
這句話做一個簡單粗暴的理解,就是商人們都是於國無益的米蟲,商人少了,國家浪費的糧食也就少了。
仲簡也是因為看到吳瀾對胡庸的重視,才會突兀發問。
這也算是一個試探吧。
策馬緩行,沉默片刻後,仲簡再次開口:“商賈者,不事生產,囤積居奇,販賤賣貴,雖然斂財速度極快,但,終究不為主流所接納。”
話裏的“主流”指的自然是廟堂君臣、將死未死的老世族、新近崛起的軍功貴族、掌握知識與教化的士大夫。
吳瀾當即明白了仲簡沒有挑明的意思。
這是在勸他要自矜身份,如果他想順利得到秦公和秦室公族的認可的話,就不要和商賈之流混在一塊,以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觀點太過偏執,吳瀾不會接納。
但對仲簡的好意,吳瀾選擇了正麵回應:“多謝仲簡先生提點。”
“你好自為之。”
仲簡也聽出了吳瀾的弦外之音,那就是“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如何做事,我自有分寸”,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兩腿用力一夾馬腹,稍稍提了些速度。
此時尚早,街道上人很少,因而馬隊出城的過程很順利。
出了倉城就是平坦的官道,路況變好,敞開了跑的馬隊的速度比昨天還快上三分。
饒是如此,從倉城至鹹陽,也還需兩天的時間。
吳瀾心裏暗暗叫苦,在這個沒有飛機、高鐵、火車、汽車的世界進行長途轉移,真的是一件能把人骨架都顛散掉的苦差事。
“我一定要搞出彈簧,搞出避震馬車!”
曉行夜宿趕了兩天路,在離鹹陽不遠的一處驛站歇腳休息時,感覺自己的屁股已經由兩瓣變成了八瓣的吳瀾做了這個決定。
即便投入再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也在所不惜。
這時,之前沒進驛站直接被仲簡派去報信的隨從回來了。
他附在仲簡耳邊低聲說了一番話。
“出發。”
仲簡聽完,立即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隨從們自然謹遵他的號令,麻溜幹脆走出驛站。
剛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屁股稍稍舒緩了一些的吳瀾暗罵了一聲,也無奈地跟著動身。
驛站的驛卒們非常靈醒,立即把栓在馬廄裏吃著精草飼料的馬匹一一牽出來,交還給仲簡、吳瀾一行人。
馬隊再次出發,卻過鹹陽而不入,劃了道弧線,直奔藍田大營。
吳瀾看著左邊視線盡頭的那座雄城,雖不知道仲簡為何突然更改目的地,卻也沒多問。
既來之,則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