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以後,宋夫人也沒有像往常一樣上樓在臥室裏待著,反倒是坐在小陽台看著宋澤南去給後院的花草修枝。宋明煌本要去處理些公司上的事情,可見到這一幕也不願意離開,索性搬了個椅子在宋夫人身邊坐著。
崽崽早已吃飽進入酣睡,還打起了小呼嚕。
宋明煌看著宋澤南的身影在花草中穿梭,笑了笑,“時間過得真快,連小兔崽子都快要成家立業了。”
宋夫人沒接話,大約過了五分鍾,她卻忽然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
宋明煌手一頓,轉頭看向她。
宋夫人卻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一般,輕聲道:“我夢到了阿南小時候。那天他給我打電話說要去同學家玩,我同意了,告訴他我等會兒去接他。”
幾乎就是在宋夫人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宋明煌的臉色就白了。
宋明煌這個男人向來是頂天立地的,饒是宋氏當年麵臨破產,兒子妻子接連出事的時候,他也像一座大山一樣牢牢地撐著,無聲又堅強。
那會兒的宋明煌知道,誰都可以倒下,隻有他不可以。哪怕心中萬分悲痛,他也死死咬著牙堅持下來了。x33xs.com
唯獨現在
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宋澤南去同學家玩,等到要回家的時候聽話地給媽媽打了電話。然而宋夫人趕到的時候隻看到現場留下一隻鞋子和一灘血跡。下一秒,宋明煌就接到了電話,是一個勒索電話。電話中那人告訴他們宋澤南就在他們手中,但需要他們準備一個億。
宋明煌當然不會拒絕。對於宋明煌來說,他的家人遠不及這些年他賺的錢。
當聽到宋明煌這麼迅速就答應了他們的條件以後,綁匪似乎也意識到隻要錢並不能對宋明煌造成什麼傷害。於是他們開口了,他們要宋明煌拿人換人。
而那個換宋澤南的人就是宋夫人。
宋明煌當場就像瘋了一樣問他本人行不行,為什麼不能是他本人。
綁匪那邊似乎討論了很久,最後討論出一個結果:可以。
宋明煌二話不說就去了綁匪說的地方。
可宋夫人不答應。
宋夫人也是在那一晚出現精神錯亂,從此一病不好。
那一晚注定是混亂的。
宋夫人看著遠處,她的目光柔和得像一陣春風,“這麼多年來,那一天的場景我夢見過很多次。夢裏有一隻鞋子,一灘血。但我從來沒有記起過發生的、完整的一切。直到昨天晚上。”
她偷偷跟上了丈夫,在看到露麵的綁匪時卻震驚得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她見到過這個綁匪,在她丈夫哥哥的身邊。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明了了。
兒子被綁架,丈夫被勒索,幕後之主是宋明輝。
宋夫人看到宋明輝匆匆趕來,說是聽聞了阿南被綁架,擔心弟弟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舉動所以來看看。她看著宋明輝一步步靠近丈夫,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竟然從角落裏衝出去,將宋明輝推到了山下。
宋明輝在震驚和錯愕之下,拽著宋夫人不肯鬆手。
望著宋夫人那張淚痕交加的臉,宋明輝的嘴角揚起笑容,“我死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宋澤南這個兒子在他手裏,宋夫人被他拉下山崖,宋明煌一個人活著就是笑話。
宋夫人回頭的時候看到是丈夫衝到山崖邊驚慌失措的模樣。
那一聲聲帶著血淚的呼喊,以及宋明輝嘴角帶笑的模樣像烙印一樣狠狠紮在了宋夫人的心底深處,從此變成一道枷鎖,讓人再也無法掙脫。
“我有時候會看到宋明輝,他一直對我笑,告訴我阿南死了。”
“有時候也會看到當年的自己,她問我為什麼不早點發現宋明輝的狼子野心,為什麼要讓阿南一個人去同學家。”
“還會看到你。”
宋夫人轉頭看向宋明煌,她伸出手握住宋明煌的手指,眼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眼淚,“隻有看到你的時候,我才是清醒的。你告訴我阿南沒事,阿南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周圍的人處得很好。你也很好,就是有點想我。”
宋明煌的眼眶通紅,他將宋夫人拉到懷裏,閉了閉眼睛啞聲道:“對,我很好,就是很想你。”
當年的事情宋澤南沒有太多的印象,最後宋明煌是在山腳發現的他。宋澤南仰著頭小臉灰撲撲的,告訴他是一個很厲害的人救了他。但是後來那個人咻一下就不見了。
而妻子在那一天之後時不時昏迷,仿佛將一切都遺忘了。
從頭到尾,記得最清楚的,記了十幾年的人是他。
兩人抱得緊,似乎要將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這一份感情深的讓人覺得疼,可不管是宋明煌還是宋夫人卻都覺得還不夠。
直到崽崽嗚咽著從宋夫人懷裏爬出來。
崽崽被擠得喘不上氣來,原本睡得好好的也突然驚醒。她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像一隻貓一樣被擠得扁扁的。但她到底不是貓。
接下來就是艱難求生。
她吭哧吭哧奮鬥了半天,終於從宋明煌和宋夫人相擁的縫縫裏擠了出去。爬到一旁的小茶幾上時,她已經是一隻廢掉的小貔貅了。
仰麵躺著,大尾巴遮住柔軟的肚子,崽崽一臉生無可戀。
宋夫人愣愣地看著眼前一幕,忽然便笑了。
她推開宋明煌,重新將崽崽抱起來,“不好意思寶貝,我忘記你還在我懷裏了。”
崽崽咬著尾巴苦兮兮的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