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羅刹。
羅刹,此雲惡鬼也。食人血肉,或飛空、或地行,捷疾可畏。
因為在小酒棚裏麵,被醉漢騷擾,薛冰就砍了那人的一條手臂。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功夫厲害,人漂亮,脾氣更是大。在金九齡的眼中,薛冰哪能叫冷羅刹、母老虎,她至多就是個能撓人褲腿的小貓而已。
而躺在地上,因為毒粉無法動彈的許宸樂,滿身塵土,一臉血汙,眼睛裏麵漆黑一片,卻掛著無比滲人的微笑。羅刹二字,不可控製地浮現在金九齡的腦海裏。
然而,耳朵被咬掉一半的憤怒主導了大腦。這就好像當麵被人羞辱一般地羞憤難當,而這份幾乎要控製不住的怒氣,轉換成了更為凶殘的施虐。
刑訊方麵,金九齡很有技巧。
雖然他原先一直不覺得這是件優美的事情,他一向喜歡美麗的事物,但這不代表他不會。相反,在六扇門這麼長時間,金九齡不但會,還很精通。
他可以讓人極度的疼痛,但是又不會死,甚至,受得傷也很少。
許宸樂卻連哭喊都沒有,這對施虐者來說異常的無趣。而金九齡也並不喜歡這種方式,他把奄奄一息的許宸樂拎進房間裏麵,好像扔破布一般,隨意地扔在地上。
他從櫃子裏找出幹淨的內衣,撕扯成條,又拿藥粉撒在上麵,圍著耳朵包了一圈又一圈。
由於隻抱住耳朵並不容易,所以金九齡就把自己纏得好似一尊埃及木乃伊一般。露出這樣一個腦袋,無論是配上他現在的黑衣,還是平時總是穿的華服,都是一件無比滑稽的事情。
許宸樂沒有笑。
她實在是沒有力氣笑了。
——實在是……太疼了。
她並不是痛覺失調的人,雖然毒粉令她的手腳變得異常沉重,但痛覺半分都沒有減少,反而越發的加劇了。許宸樂的嘴巴裏麵全是血,都是她自己咬的,現在她隻能感受到疼,還有滿嘴的鹹腥味道。
即使是單方麵的暴虐,金九齡累了,他也覺得很沒有意思。這小姑娘的嘴巴比想象中的要嚴實得太多。置生死而度外的人實在很多,但大多都怕死得不徹底。即使像他這個年紀的老江湖,也有很大一部分無法忍受這樣的痛。
老實說,如果不是站在對立麵上,金九齡很欣賞擁有強大意誌力的人。
許宸樂的想法也異常簡單。
比起江湖仁義道義神馬的,她最大的執念就是——堅決不能在這破地方死了!以及,一定要反宰金九齡,讓他哭出來!
許宸樂的夢想死法,要不就是被武林高手一刀抹了脖子。要不就是自然老死,也許還能回光返照一下,那時她要爬回自己的床上,抱著枕頭,看著床架的雕花,安然迎接死亡的到來。
才不要死在這種地方呢!
金九齡坐在椅子上喝一杯茶,思考著怎麼解釋耳朵上的傷口,或者幹脆利用這個傷口,把許宸樂的“死”,也推到公孫大娘的身上。
他的眼神一下子瞟到薛冰身上。
她還是無法動彈,聲音也不能發出來,一雙眼睛倒是能靈活地動,可是,她現在一眨不眨地看著渾身是血的許宸樂,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眼睛一轉,淚水就掉了下來,可是,沒有人為她擦去。
金九齡走過去,溫柔地撫掉了薛冰的淚珠。薛冰也看著他,可她的眼中充滿了憤怒,仿佛跳動著的火焰,誓要把金九齡燒個精光不可。
“別這樣瞪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好。”金九齡輕飄飄地說著,就仿佛情人間的低語。
他忽然想起來,許宸樂是跟蹤而來。那麼,她為什麼要跟蹤他?僅僅隻是懷疑他是繡花大盜嗎?
看薛冰的表情,……看來她們兩個是熟人啊。
這麼想著,金九齡露出了一個笑容。他踱步至許宸樂的麵前,輕輕踢了她一腳,輕聲道:“我不能殺你,不代表我不能殺薛冰。”
許宸樂:“……”
可是她的表情變了。雖然隻是眉梢微動,但這並不能逃出金九齡的眼睛。金九齡走到床邊,拔出匕首,泛著寒光的刀尖正對著薛冰。
金九齡道:“我數到三。”
“一,二……”
三並沒有數到,刀尖猛地貼著薛冰的肩胛骨刺了進去,他並沒有把刀□□,而是微笑著數出:“三。”
然後,匕首猛地一轉,液體攪動的聲音伴隨著沉悶的刮骨的聲音,響了起來。鮮血汩汩冒出,染紅了薛冰細軟的白紗衣裙——並還在迅速地擴大中。
許宸樂看到薛冰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卻像針尖一般細小,她滿頭都是汗。如果薛冰能發出聲音的話,那麼她肯定會痛得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