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下意識想去安慰她,但被她躲過去。
蕭寶珠哽咽道:“不對,我記得……”
李徹隻好硬著頭皮把六年前的流程先走完。
他學著六年前的樣子,鉗製著蕭寶珠的胳膊,強迫她看著他:
“你剛才在大廳裏說的那些話,是真的嗎?”
蕭寶珠點頭,許是胳膊被他掐得疼了,又哭起來。
李徹卻毫不憐惜,冷笑道:
“那我問你,人人生而平等?”
“嗯。”蕭寶珠看著他,重複道:“人人生而平等!”
李徹又問:“那你說,將軍的兒子和門房的兒子,誰比誰更高貴?”
蕭寶珠皺眉:“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聽到她的回答,李徹和六年前一樣,渾身一震,但還是近乎偏執地問她:
“那為什麼,那些故事裏,將軍的兒子能活,門房的兒子卻不能活?”
“為什麼門房的兒子就要替將軍的兒子死?”
蕭寶珠感受到李徹抓住她胳膊的手鬆動了,輕輕動了動,掙脫開來。
她左手拽著李徹的袖子充當支撐點,踮起腳,用右手輕輕遮住了李徹的眼睛:
“當著別人的麵哭出來的話,也太丟人了。”
“但是我不會笑話你的,因為我剛剛也當著你的麵哭了。”
李徹沒說話,蕭寶珠感覺到手心癢癢的。
男人溫熱的淚湧出來那瞬間,她的心像是被小動物輕輕舔了那麼一下。
蕭寶珠再次開口,軟糯的聲音中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門房的兒子和將軍的兒子沒有區別。”
“他們都沒有錯,是說故事的人錯了,是說故事的人有偏見。”
李徹把她的手從眼睛上拿下來,看著她。
兩個剛剛哭過的人在雪夜中對視。
李徹的心莫名開始加快,同時又覺得確實有些丟人。
不是因為身為男人,在女孩子麵前哭了。
而是他身為凶手,在自己的受害者麵前哭得不能自已,還被受害者安慰了。
不對,嚴格來說,還不是受害者……但遲早會是。
將軍府死了三百口人,他沒辦法當做無事發生。
此時的李徹眼神溫柔又愧疚,但嘴上依舊是學著六年前別扭的語氣:
“謝謝。”
“不客氣。”
蕭寶珠笑道:“我們回家吧?”
李徹點頭,見她蹦蹦跳跳往家的方向走了。
他彎腰把剛剛被自己打落在地上的玻璃瓶撿起來,小心翼翼地擦幹淨,塞在兜裏,又快速追上蕭寶珠的腳步。
兩人到家時,蕭明山夫妻正帶著孫女蕭小兔包餃子。
今天是大年初一,就是天塌了,晚上這頓餃子也是不能少的。
李徹好幾年沒有包過餃子了,但也隻是手生,包得還算不錯。
他看向蕭明山和蕭寶珠父女倆手邊的餃子……嗯,不分伯仲,一時間說不出來誰包的更醜。
蕭小兔學東西很快,雖說是第一次包,但也算是有模有樣。
一家人久違的吃了頓飯,吃到最後,除了蕭寶珠和蕭小兔,剩下三人都有種要落淚的衝動。
尤其是蕭明山夫妻,本來都覺得女兒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老兩口留了點存款,把兩個孫女托付給了柳出荷的娘家柳家。
他們已經商量好了,要是這次女兒熬不過去,他們就跟著去。
一家人也算是在陰曹地府團聚了。
但中午時,不知從哪來的一個戰神大人,說是武安王殿下想看戲。
老兩口直到現在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隻知道女兒這條命是保住了。
想到這裏,蕭明山夫妻倆看了眼陪蕭小兔看電視的李徹。
六年前,這人一開始就打著壞心眼來的,三年內,利用他們女兒蠶食蕭家產業。
後來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把他們女兒關在小黑屋裏整日淩虐。
直到三年前國難,這人又莫名其妙消失了。
整整三年,蕭寶珠遭宋家報複了整整三年!
他呢?沒有一點消息!人間蒸發了一般!
結果現在武安王殿下說想看一場蕭家的戲,他就回來了,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那麼巧的事!
無非是想借著這個演戲的機會討好武安王!
呸!害了他們女兒不說,現在還拿他們女兒當做一步登天的工具!
哪來的臉!
想到這裏,蕭明山夫妻恨得牙癢癢。
李徹察覺到嶽父嶽母的視線,輕輕歎了口氣,但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