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憶很好,白天看過一遍的號碼就能清楚記得。他垂眸,對蘇慧晴道:“是蘇慧嫻。”
蘇慧晴錯愕:“她還真敢找你?”
找盛梓耀發瘋,嫌死的不夠快?
“聽聽看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盛梓耀淡淡道,按了接聽。
然而不是蘇慧嫻,而是一個陌生女人:“喂您好是蘇慧晴小姐嗎,這裏是醫院,我是護士,蘇先生心髒病發送來搶救,人已經快不行了,您看您要不要……”
蘇慧晴臉色驟變,猛地站起:“什麼?!”
盛梓耀看了看她,便知道她依舊放不下。
他有些無奈,卻又欣慰,很是複雜。他總希望她能自私一點,活的通透開心,愛恨分明。可這樣善良的蘇慧晴,才是他最初愛上的。
何況通透……想起盛家那幾人,他好像也做不到。
這麼多年商場起伏、血雨腥風,總以為自己能心如磐石不近人情,卻不想依舊心存希望,渴望做一個平凡的人。
蘇慧晴大聲道:“我去我去,我現在立刻過去!”
她身上還穿著家居服,連衣服都不換了就往外跑。盛梓耀也不催著她換,隻是趕忙跟上,在旁邊護著她的身子。
她肚子大了,不能劇烈奔跑,也根本跑不快。盛梓耀倏地將她抱起,出門正好遇到康恒,他冷峻道:“叫賀淵,不管他現在在做什麼,立刻去醫院!”
康恒一頓,當即去聯係。
盛梓耀開車快的仿佛要在馬路上飛起來,但他很穩。蘇慧晴不敢看窗外,窗外路過的一切特別模糊,樹一閃即過,她第一次慶幸盛梓耀有一手絲毫不遜色於賽車手的好技術。
到了醫院,盛梓耀怕蘇慧晴跌著摔著又抱著她去手術室,蘇慧晴神色很鎮定,看起來沒有難過忐忑,可盛梓耀被她握住的右手有些疼。
手術室的門已經開了,蘇揚的秘書在外麵。秘書一見蘇慧晴便興奮道:“蘇小姐您可總算來了,蘇總一直盼著您呢。”
盛梓耀放下蘇慧晴,蘇慧晴一句客套話都來不及應付,她立刻衝進門,心仿佛墜進了深淵。
手術後應該立刻推去病房的,可蘇父沒有……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蘇揚聽到身後動靜,猛地轉身。蘇慧嫻就跪坐在蘇父身邊,緊緊抓著他的手,哭的撕心裂肺。
蘇母在一旁也無聲落淚,神色很複雜。
蘇揚情急之下抓住蘇慧晴的手便把呆滯的她拉到床邊,聲音輕柔又急切:“爸,爸,阿晴來了,她來了。”
蘇慧晴這才看見蘇父的臉。
又一段時間沒變,他已經徹底和記憶中不像了。
蘇父戴著吸氧機,可看起來依舊十分痛苦。他一直閉著眼,直到聽到她的名字才張開。
他像是要說話,唇在動,可聲音太小,誰也聽不見。
蘇父的手抬了抬,蘇慧嫻難得識趣的放開。蘇慧晴猶豫了下,緩緩握住。
蘇父掙紮了會兒,最後大約是知道沒有用,便也放棄了。他胸膛起伏的厲害,闔眸緩了會兒,再睜開時渾濁的眼睛裏都是淚水。
蘇慧晴沒哭,她哭不出來。
可她也挪不開視線,無法轉身離開。
蘇父的唇又動了,一直重複著。這次所有人都看清,是對不起。
蘇慧晴倏地想起小時候,蘇母總是針對她,蘇慧嫻欺負她,蘇父雖不管,但對她卻也是……有些美好回憶的。
然而,壞的不夠徹底,也是壞人。
幡然醒悟,曾經做過的錯事也不能泯滅。
蘇慧晴什麼也沒說,她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蘇父回握住她的手已經徹底沒了力氣。那張剛才還動的唇、上下起伏的胸膛徹底停止了。
耳邊是蘇慧嫻猛烈的哭聲。
蘇母也哭起來,蘇揚轉過臉,一行清淚順著俊逸的臉龐落下。
蘇慧晴緩緩蹙眉,這才沙啞叫了聲:“爸?”
沒有人回應。
她的眉心死死擰在一起,沉默了片刻,鬆開了蘇父的手。
盛梓耀圈住她的腰,無聲安慰她。
……
蘇慧晴和盛梓耀在醫院待了一宿,她不能熬夜太過,蘇揚也極力讓她趕緊回去休息。
蘇父去世的消息傳開,葬禮就在明日中午。
盛梓耀開車,蘇慧晴靠著車座,頭枕在盛梓耀肩膀上。她從昨晚一直沒哭,一滴淚也沒掉,饒是蘇慧嫻蘇母蘇揚再怎麼悲傷,她看起來都絲毫不受影響。
然而,盛梓耀知道,並不是。
他的阿晴,最是心軟。人已經死了,她必定會記起蘇父為數不多的那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