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開了一道隱蔽的小門。門口守著個小廝,見了王全,笑著打招呼:“掌櫃的。”

王全問:“老爺在府裏嗎?”

小廝答:“老爺出去做客未歸。”

王全滿意地點點頭,回頭命令林玉嬋:“還不快進來!”

林玉嬋依言進門,心裏奇怪。怎麼王全把她帶來齊府,好像有意避著老爺似的?

院內深深不知幾進,日光從高高的天井灑入,被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將窗格上繁複的木雕花飾照得銳利而豐滿。水磨青磚光可鑒人,大屋兩側各有青雲巷,檻窗裝嵌著圖案精美的彩色玻璃。

電視劇都複原不出如此奢華的布局。林玉嬋上輩子參觀過的那些x家大院,跟這個一比就是經濟適用房。

廣州城中西彙流,得風氣之先。這些彩色玻璃明顯是舶來的產物,就算是放在同時代的歐洲,也不失為藝術精品。

隻不過這房屋的主人似乎品味有限,嶺南韻味的重工雕刻紅木桌案和西洋高腳椅、西洋櫥櫃混搭在一起,每個角落都洋溢著“炫富”兩個字。

在林玉嬋上輩子工作的超市旁邊,有個紅木家具城,後來老板炒股爆倉跑路,裏頭的家具被員工低價甩賣,原價一萬多兩萬多的家具,全都貼著幾百幾千塊的標簽,盛氣淩人地堆在一塊兒。

——跟現在齊府的模樣差不多。

下人們訓練有素地貼牆快走,身上都統一穿著閃閃發亮的綢衫。偶有妝容精致的女眷憑欄倚望,遠遠看到外男,迅速隱身不見。

林玉嬋瞥見牆角一個掃帚,特別勤快地拿起來開始幹活,讓王全覺得錢沒白花。

上輩子父母亡故以後,也過了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此時她對林廣福的憤怒已經消化大半,眼下心態十分平和:好好幹活,低調苟著。

王全卻一把奪下掃帚,狠狠瞪她一眼。

“憨貨,亂掃掃走財氣怎麼辦!來人,帶她去洗幹淨,打扮打扮。”

林玉嬋立刻覺得沒好事,警惕地問:“要我幹什麼?”

王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奇怪,一個花錢買來的物件怎麼這麼多事。

“還要我說多少遍?”他不耐煩,“伺候少爺是你的福分。再多話掌嘴。”

林玉嬋:“……少爺?”

不是買她來做妹仔幹活的嗎?

這劇本又是哪來的?

當前生存為第一要義,“寵婢之路”倒不是不能接受。她不打算抱牌坊活。

但林玉嬋飛快的回憶了一下,方才在府裏見到的各路女眷,那些看起來像姨太太的美人,無一例外全是尖尖小腳,隱在寬敞的裙擺裏幾乎看不見,隻有在緩行的時候才能露出繡鞋的一道邊,倒是小巧美觀。

但對於見慣了正常人腳的林玉嬋來說,她們的那一雙雙金蓮就顯得很不真實,連帶著整個人都看起來像是瓷娃娃。

至於幹活的妹仔傭婦,也有大部分都是小腳——在林玉嬋的認知裏,裹了小腳的古代女子應該都是寸步難行;可這些小腳婦女幹活時卻依舊伶俐快捷,隻是行走的時候經常外八字,能坐下來幹的活決不站著,說明走動時還是頗有不便的。

不管怎樣,要是她去伺候少爺,這雙天足肯定是要“改進”一下的。那樣不就成殘廢了?

更別說,她生理年齡才十五歲,加上發育不良,現在身材近似小學生。

……太變態了。

王全忽然轉身,推開一個朝他請安的小廝,摘下眼鏡用衣襟使勁擦了擦。

“哎呀,說曹操曹操到。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