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長了，氣息跟不上，陸禦霆沉默了一會。
指尖再次用力將安寧的手握了握，他才又道：
“周圍全是血的味道，很刺鼻，很可怕。我想換個地方，但是沒有力氣。我就這樣睜著眼睛看著窗外。”
陸禦霆的臉緩緩轉向窗口方向：
“看著天一點點的變亮，看著太陽升起來，最後掛在半空中，她終於醒了，發現了我的不對勁，給我換了床單。”
“……”
耳邊的聲音停下了。安寧怔怔的看著那個側臉看著窗外的人，心悶的要窒息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臉頰上一陣溫熱感滑過，她才恍然回神。
抬手胡亂擦了一把，手背上濕噠噠的。
這些話聽完，她才明白了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說這些話。
從前，她以為他是豪門貴胄一定是從小就眾星捧月的存在。現在才明白，她自己小時候品嚐過的孤苦滋味，他半分都沒少的也一樣嚐試過。
那上了年紀的陸家老太太當時興許有什麼理由絆住了沒有陪伴他，這情有可原。畢竟年紀大了，凡事顧不了周全。
可他的父母，那時候人又在哪呢？有什麼樣理由才能說得通他們當時雙雙缺席呢？
還有那個被安排了照看主人，卻心安理得睡在主人房間叫都叫不醒的傭人，但凡他的父母平日對他重視一點，好一點，他都不至於被一個傭人如此輕視吧？
而他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想起這些，隻是因為這一次他第一眼看見了守在床邊沒有睡著的她。
她其實沒做什麼特別的事，他卻念了她的好。
想清楚這些，安寧心裏酸澀的很。
因為陸禦霆說的這些，她都懂，這些感覺，她都一一體會過。
也因為，此刻，她很心疼。
她知道她不應該這麼煽情，可這眼淚卻忍不住，擦了好幾下，眼裏還是濕漉漉的。
好在，光線不好，她這雙淚眼還可以藏一藏。
“都過去了。你剛剛醒，不要傷神。”
她不想去追溯他那些往事。回憶有許多時候都是往自己身上紮刀。她不願意。
陸禦霆緩緩轉回臉。
他看不清安寧的眼睛，卻聽得出她帶了淡淡的鼻音。
他沉默著沒說話，隻是用自己僅有的力氣緊緊握著安寧的手。
安寧還是擔心，壓了壓情緒，又問道：
“現在感覺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陸禦霆迎著她的目光，又過了一會才氣若遊絲的道：
“渾身疼。”
“有多嚴重？”
安寧的心又緊緊懸起。
“能忍受。”
陸禦霆實話是說。
安寧皺著眉點了一下頭。
“能忍受就是正常現象。你現在身體很虛，痛感會放大，等體力恢複一點就會好一些。老慕說你醒了就要做全身檢查，我去叫他。”
安寧站起來，想要抽回手，那手卻被陸禦霆捉的緊緊的。
“把床頭搖起來。”
陸禦霆突然道。
安寧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了看床頭，以為他是想喝水或者幹什麼，便點了一下頭。
抽出手，她就轉向床尾，找到了搖手，把床頭搖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