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棠梨迷迷糊糊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還有些茫然,她剛才好像夢到了哥哥,但是睜開眼睛又是在自己房間。
她揉了揉頭,掀開被子準備起身,一轉眸就看到了床頭櫃上的東西。
棠梨微怔,拿起桌上的懷表和信封。
銀色的懷表帶著微涼的金屬質地感觸碰著掌心,棠梨低眸,烏黑發絲從兩側泄下來,擋住她臉上的表情。
“哢噠——”
一聲響,懷表打開。
裏麵是一張照片。
三人全家福,如果可以這樣稱呼的話。
照片上的傅安寧臉色有白,身上還穿著病號服,但是能看出她臉上的笑容很幸福,年輕的張霖,或許應該叫陸柏城,坐在旁邊,他臉上還帶著血,但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幸福樣子,一隻手攬著傅安寧的肩膀,另一隻手抱著小小的嬰兒。
棠梨愣住,看著上麵的照片失神。
也明白自己手中的信是誰寫的。
她眸色微垂,眼神有些複雜,蔥白指尖握著信封,沒有打開。
房間門被推開,傅則諶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裏麵穿著白色襯衫,外麵黑色西裝,修長挺直的腿包裹在西裝褲裏,見棠梨醒了,淡淡看了眼她手裏的東西,沒多問:“睡醒了?換衣服,我們回家。”
棠梨看向他,彎了下唇,“好。”
坐在機場裏,棠梨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耳邊一直響起播報的聲音,棠梨有些難受,靠在傅則諶懷裏臉色懨懨:“傅則諶,我想吃話梅。”
傅則諶摸摸她的頭發,點頭:“好,,在這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嗯。”棠梨坐在候機室裏,看著傅則諶背影遠去,精致瓷白的臉上泛著點粉白。
肚子似乎動了下,她低眸摸了摸。
雖然孩子不怎麼鬧她,但是懷孕的不舒服感覺還是在的。
旁邊放著她的包,信封和懷表都在裏麵。
候機室外麵的陽光泄進來,這邊沒有其他人,隻有她和守在門口的保鏢。
纖長睫毛在陽光照耀下在眼瞼下透出淡淡的陰翳,棠梨垂眸,終究還是從包裏拿出陸錦淵留下那一封信。
【
梨梨,我的女兒。
請允許我還這麼叫你,這應當是我作為父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稱呼你了。
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也許你也沒有感受過來自我的任何父愛。
是了,從你母親去世後,我就已經喪失了愛的能力。
但曾經,當你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請相信,我也曾像天底下任何一個父親那樣愛著你。
我和你母親曾經想象過你的樣子,像我更多還是像她更多,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很開心,你更像她。
你們一樣的善良,一樣的美好。
我很開心。
是我對不起你,我毀掉了你的幸福生活。
棠若年的車禍,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件事。我知道,對你而言,或許他才是你真正的父親,我也感謝他替我給了你我給不了的父愛。
但我無法忘記,當初正是因為他的一念之差才導致我與你們母女二人分別二十年,導致你母親就那樣死在雲錦山莊。
被仇恨裹挾的二十年裏,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找出傅硯辭,殺了他,為你母親報仇。為此我不惜改頭換麵,把自己從裏到外都幾乎變成另一個人,利用了你,也利用了錦淵,你們都是好孩子。
這些年裏,我也懷疑過我做的事情是否正確,看著你們被當年的事情逼到這個境地,是不是我真的想看見的。
但是孩子,我不後悔,你母親的離開帶走了我愛人的能力,也帶走了我作為人的最後底線。
如果不能報仇,我根本沒有勇氣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也無法容忍,那些曾經口口聲聲說著愛她的人,在一次次傷害她,最後甚至害死她後,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當已經複仇成功了。也應當一無所有了。
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重複我走過的所有的路。
所以孩子,我不配做你的父親,我也不配讓你叫我一聲父親。
記住你的母親就好了。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最美好的人。
——陸柏城。
】
——
候機室內一片安靜,細碎陽光溫柔的落在棠梨發絲上。
蔥白手指攥著信封邊緣。
有眼淚不知不覺滴到信封上,一些地方的墨跡被暈染開。
棠梨眼前有些模糊,她抿著唇,沉默許久,將信疊起來,重新放回包裏,跟那隻銀色懷表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