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真的能體會了,非常能體會!所以他終於信了廣平王幾分,心裏不由得生出愧疚來——他一直以來對兄長再三猜忌,卻是這個結果,他都幹了些什麼呀!
廣平王又道:“皇上是臣嫡親的弟弟,臣從小就十分愛護你。這位子,臣既坐不上去,自然應該由皇上來坐,臣才能安心,母後才能安心。哪怕是為了母後,臣也不會肖想不該肖想的東西。皇上也該對自己有些信心才是。先帝傳位於皇上時,臣可就在旁邊,親耳聽見先帝在旨意中說得分明,要傳位於皇四子高鉞——先帝直接傳位給了你,點了你的名,沒說是傳給儲君,你還有什麼可擔憂的?若有旁人拿臣曾經為儲來說嘴,你隻管當麵打回去。我當日既然選擇了退位,自然就不會後悔!”
廣平王說到最後,從最初的“皇上”、“臣”的稱呼,變成了“你”、“我”,卻讓兄弟間的談話顯得更親近幾分,就象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兄長時時細心教導弟弟的時候。皇帝越聽越愧,低頭不語,半晌才道:“是弟弟自誤了。”
廣平王歎道:“也是我的不是,我早知道你心結何在,卻一直不肯寬你的心,隻道你想明白就好了。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就該早早上書,將王爵讓給楨兒,自個兒到別院休養去,又或是返回嘉定過清靜日子。到那時候,你就真個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皇帝已經快要把頭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廣平王見他這般,就知道他已經有些回轉了,索性多說幾句:“眼下這樣的局勢,我也沒什麼好主意,最要緊的是皇上先把傷治好了。五皇弟那兒,皇上不必憂心,他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隻是讓他繼續鬧下去,到底不象話。皇上還是先把大郎放出來吧,早日正式立儲,有了儲君,朝臣們心也就安定了,自然不會再跟著五皇弟胡鬧。”
皇帝有些猶豫:“這樣合適麼?謝氏膽大包天,竟敢行刺於朕,她的血脈……”
廣平王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那也是皇上的血脈!二郎且不論,大郎卻是皇上帶在身邊親自教養的。皇上捫心自問,他是否象他母親一樣糊塗?”
皇帝不說話了,他當然清楚,皇長子基本上還是個明白人,還算得上相當出色。
廣平王就說了:“五皇弟在外頭鬧呢,你一日未立儲,又這樣關著大郎,外臣們瞧著,心裏也要多思量幾分。你又沒有別的儲君人選了,不放大郎,難不成真要便宜了五皇弟?!若不立儲,你打算放著傷勢不管,自個兒硬扛麼?那還要不要眼睛了?!好不好的,大郎總是你的兒子,你又教了這麼多年,原就是打算要傳位給他的。先讓他出來試一試,把眼前的難關過了。日後大郎若是犯了錯,你又有了更出色的子嗣,再提別的不遲。”
皇帝歎了口氣,點頭道:“皇兄說得是,是弟弟想錯了。”
廣平王放軟了語氣:“皇上也是一時想不到罷了,或許也有些遷怒的心思。實話說,大郎實在冤枉,皇上就給他一個機會吧。正好叫幾個重臣輔佐他,將政務擔起來。你得了空,趕緊抓緊時間養傷,早日養好了,大家才能真正安心。”
這話正是真心關懷弟弟的好哥哥才會說的話。皇帝心下感動,眼圈又紅了。廣平王忙道:“皇上萬不能再流淚了,當心傷口!”皇帝忙又把那幾滴眼淚給噎了回去。
廣平王見狀就微笑著起身道:“臣與皇上說話,也說了許久,母後那裏該等著急了,臣先行告退。”
皇帝忙道:“朕與皇兄一道過去吧,朕也有幾日未曾向母後請安了。”頓了頓,“皇後至今仍關在大佛堂中,該如何處置,也該有個準話了。不處置了她,等大郎出來,也要叫孩子為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