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七月末,正是禮部為廣平王世子高楨挑選的,給世子妃發冊的日子。趙琇即將嫁給廣平王世子為正妃,按照本朝律例,皇家是要給她發金冊的。皇帝任命了兩名朝廷命官為發冊命使,一正一副,十分鄭重地照足了禮儀規範,將金冊送到建南侯府上來。
趙琇的金冊其實是銀質鍍金的,共有四頁,每頁重十五兩,捧在手裏,沉甸甸的。有一這份金冊,趙琇就算是正式的皇家媳婦了。她換上內務府送來的翟衣,端坐在正位上,接受眾女官與前來道賀的女眷們拜見。
張氏看著孫女兒身著大紅翟衣,頭戴七翟冠的模樣,眼圈就不由得紅了。雖說她盼著這一日已經盼了許久,但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女兒就這樣成了別人家的媳婦,不能再在她膝下承歡,她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的。所幸趙琇是嫁在了京城,廣平王父子也沒有封地,不必就藩,更不必守在嘉定,她隻要一直住在京城,就能時不時見到孫女兒,倒也不必太過難受。隻是比起如今一家人團團圓圓住在一起,是不一樣了。
趙琇並不知道自家祖母心裏在難過什麼,她此刻的心情是興奮的。雖然早就從宮嬤嬤與左嬤嬤的教導中,知道了她嫁進廣平王府,會照什麼樣的禮儀來行事,可是真正經曆了,她又覺得頗為新鮮。宗室王府的婚禮,果然跟民間的大不一樣。當然了,新鮮之餘,也挺繁瑣的。方才不過是發個金冊,種種規矩就瑣碎得叫人頭痛,一身禮服也沉重得緊,頭冠勒得她額角發疼。這還隻是發冊而已,費時不久,真到結婚那天,她要穿這麼一身起碼半天的時間,真能撐下來嗎?
等送走了前來道賀的人,趙琇就忍不住向祖母撒嬌了。
張氏聽完她的抱怨,忍不住笑罵道:“這是多大的體麵呀?誰家不羨慕你?你還要嫌衣裳與頭冠重——你去問問別家的新娘子,願不願意讓自個兒的頭冠更重些?”
趙琇撇了撇嘴:“我反正是不明白,太|祖皇帝那樣的人,為什麼情願讓自己受罪,也非得把禮服規定成這樣?難道輕巧些不好嗎?不但禮服,就連常服,也累贅得很。這樣的冠服,到底是為了讓穿戴的人顯得更好看,還是為了壓得人動彈不得,那就顯得莊重了?”最關鍵的是,太|祖皇帝可是穿越的呀!他怎能能跟古人一個想法?
張氏哪裏聽得這樣的話?立即沒好氣地瞪孫女兒:“嫌重就趕緊回屋裏換了去!世上有幾個人有你這樣的福氣?人家想穿還沒法穿呢,偏你不珍惜!”就把孫女兒打發走了,心裏那點難過卻早就不知飛到了哪裏去。她深深地覺得,孫女兒還是她心目中那個天真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成了皇家媳婦,也不會改變的。
趙琇縮了縮脖子,連忙趕回自己的院子換回了家常衣裳,方才重新回到祖母這兒來。
米穎芝正坐在張氏身邊,捧著那份金冊,將上頭的字讀給張氏聽,讀完了,又開始念隨金冊一道送來的禮單。
禮單上前頭的就是金冊與趙琇剛剛換下的翟衣、七翟冠等等,另外還有好幾件禮服、常服以及配套的佩件飾物,以及親王世子妃的全套儀仗,連女轎夫的衣裳鞋襪都有了。這是給趙家預備趙琇出閣那日用的儀仗。張氏便與米穎芝商量,該挑選哪些女仆來做那女轎夫。有力氣是一定的,年紀也不能太大,最好是長相端正,身量相近,這樣看起來才整齊。這也是難得的體麵,侯府底下的媳婦子婆子們隻怕要搶瘋了,米穎芝為免生事,就打算先跟張氏商量出個大致的名單來,省得家中下人不安寧。
趙琇久掌中饋,對家中的人事也了解得挺清楚的,便幫著點了幾個人,米穎芝覺得很不錯,連忙記下了。張氏也點了兩個,剩下的全由米穎芝挑了。等人選定下,又命烏來興家的領了人來,說明這件事,然後訓誡了一番,便命眾人去習練了。這些媳婦子平日也不是抬轎的人,總要先訓練幾日,習慣了動作,調整好節奏,到得大婚之日,才不會出差錯。
趙琇看著米穎芝訓話,張氏卻催她回房間:“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嫂子與我吧,絕不會叫你多操一份心。這是你的大婚,你隻管好生調理身體,安心聽安排便是。”趙琇聽得臉上微微一紅,小聲應了。
廣平王府很快又派內宮送來了催妝禮物,禮部也給建南侯府送來了通知,說明鋪房的日子,正是大婚之日前兩天。張氏央了內三房趙瑉的妻子小王氏領頭,趙啟軒之妻馬氏為輔佐,吹吹打打地將趙琇的嫁妝送往廣平王府去。
趙琇出嫁,張氏與趙瑋足足為她陪送了一百二十八抬妝奩,稱得上是極為豐厚。宗室女眷中,有這樣規格的也不多了,去年年底才大婚的汾陽王世子妃,就隻有六十四台陪嫁,僅有趙琇的一半而已。但圍觀的群眾們暗下讚歎,倒不會說趙琇的嫁妝如何貴重,或者建南侯府有多麼豪富,因為她的陪嫁裏頭,書本倒占了三成。看著那些大部頭的書滿滿當當地塞在幾十個大箱子裏,另外還有各種文房玩物、字畫古董,任誰都要說趙琇這份嫁妝書香氣十足,清貴得很,誰還會拿錢財這種俗物去估算其中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