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管童,孤兒一個。
還在繈裹裏時,是老賴收養了我。
他無兒無女無親無財,之所以還能生存,全靠一手尋龍點穴葬人移墳的本事兒,而在鄉下,幹這行的則被稱為葬官兒。
這葬人能賺吃杠錢,遷墳則賺香火錢。
虧著跟了他,我才活了下來,更學了一手本事,不過我並沒靠這行吃飯,因為老賴告訴我,能有選擇,千萬別幹這行,死人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他就是因為吃上了這碗飯,才活生生克死了自己的妻兒……
有他這前車之鑒,我自然不能犯那後事之師。
老賴把我養到十六時,他患了重病。
我跟他一道兒去了省城莊裏兒,他治病,我陪護。
兩年了,他那病就沒好過,然而兩年看病下來,早把老賴的積蓄花了個精光。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老賴育我成人,我怎能不抱這恩情?
為了能繼續給他治病,我瞞著他幹了火葬場搬屍工這行工作。
老賴曾嚴厲的告訴過我,不能吃死人飯,但搬屍工的工資很高,上班作息也要求的不嚴格,有事兒就上班,沒事兒就歇著,於我而言,既有高新,又有時間照顧老賴,在沒有比這更好的工作了。
所以我就瞞著他幹了下去。
領我入行的是搬屍隊工頭蘇河,見麵時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搬屍這行兒是吃死人飯的,吃著雖然舒坦,但卻有個規矩,入了這行兒輕易不能換行,三年,六年,九年,每隔三年有一坎兒,所以你切忌,不滿三年,不過那個坎兒,絕不能換行!”
領我入行這年,正好是蘇河第九個年頭兒,他說隻要我成熟了,頂了他的位置,他也就退休了。
這退休之前帶徒弟頂位,也是這行不成文的規矩之一,誰讓這行幹的人少呢。
說起來,我第一次在他帶領下工作時,那可是驚心動魄的很。
搬屍工的工作,其實就是去搬運屍體,完了放煉屍爐裏麵兒火化。
那天我跟他搬了具老年人的屍體回來,而後他跟我示範性的做了些活兒。
教我怎麼調試機器,以及火化時需要注意的事兒。
等把屍體推進煉屍爐火化後,就相當於沒事兒了,隻管等著收斂骨灰就行。
原本我沒怎麼在意之後的過程,但火化中,我卻聽煉屍爐裏慘叫連連,這還不算,煉屍爐裏更跟煉了個孫悟空似的,鑿壁,跺腳,錘踹等聲音,足足響了十多分鍾。
我本想停火開爐,但蘇河卻攔住了我,讓我不要管。
當時我就驚了,裏麵的人明顯還活著,這是要把人活活燒死啊!
他跟我解釋說,那其實是假死。
人的死亡有三種形態。
一是身體死亡但腦波還在,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植物人。
二是心髒停跳腦波消失,看上去是死了,但受刺激後還會活過來,這便是假死,這種情況不常見,但也不罕見。
三則是真正的死亡。
當時我很詫異,既然是假死,那就還有救活的可能,那為什麼不救呢?
蘇河卻說,救了隻會徒增麻煩。
死者家屬認為人死了,院方認為人死了,就連死亡證明都開了,而在火葬場這兒卻又活了過來,這不是找事兒嗎?
到時候不僅家屬會不依不饒,院方也會找我們火葬場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沒進煉屍爐還好,隻要進了,就不管。
能幹搬屍工且一直幹下來的,那精神都不太正常。
尤其是蘇河那種一幹幹了九年的人,身上那是連點兒活人味兒都沒有了。
而自從那天起,我算是深刻體會到了搬屍工的無情。
三個月下來,我也適應了搬屍工的工作,而讓我欣慰的是,老賴也一直沒發現我在瞞著他吃死人飯。
這天,我跟蘇河接到了個外出搬屍的任務。
重大車禍,死傷不少,連電視台都第一時間做了現場報道。
每當有這種事故時,我們搬屍工也會到場,當場死亡的人確認身份後便會由我們直接拉會火葬場,也算是給醫院和警方省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