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根起床,滿屯子找弟弟,直到中午才有人說扒褲兒溝死了個人,就在老槐樹附近,大根跑去一看,二根胸口凹陷,肚子被掏開,大腸小腸流了一地,那張猶帶青澀的臉上,圓睜的雙眼滿是驚恐之色,死不瞑目。
老槐樹旁掉著一把斧子,槐樹上一道深深的口子,結著黑色的血痂子,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印著一道淡淡的斧痕。
大根抱著弟弟的屍體嚎啕大哭一陣,舉著斧子要替弟弟報仇,砍斷老槐樹,村裏人趕忙阻攔,幫他把二根的屍體抬回去。
隨後就在劉家堡屯辦喪事,準備停靈七天,再扶靈回摩天嶺下葬。
話分兩頭。
劉家堡屯旁邊還有個黃山村,村裏有間彩糊鋪,就是賣紙紮品的鋪子,老板是個姓方的老頭。
黃山村走了位老太太,家裏辦喪事,請方老頭紮四對紅男綠女,路上服侍老太太,這紅男綠女就是紙紮人,之所以這麼叫,是清代出現紅男綠女這個詞,形容相貌俊美的青年男女,不知哪個紮紙的手藝人別出心裁,開始給紙紮童男穿個紅褲,童女穿個綠褲,稱為紅男綠女。
這就和糖拌西紅柿叫火山下雪,黃豆炒豆芽叫母子相會一樣,玩個新鮮勁,結果老百姓挺喜歡,漸漸傳開了,後來就有了紅配綠賽狗屁這句俗話,上了年紀的人最忌諱穿紅綠相間的衣服,就因為帶著點紅男綠女來服侍的意思。
方老頭將四對紅男綠女紮好就擺在一旁,繼續紮紙牛紙馬,而紅男綠女沒有點眼珠子,這是紙紮行當裏的忌諱,彩糊鋪本來就陰森,紅男綠女點了睛更容易招惹髒東西,一般都是交貨前畫眼。
而那天下午,方老頭的小孫子貪玩,用指頭蘸了墨汁要給紙人點睛,方老頭趕忙喝止,小孫子已經給一個紅男點了獨眼龍。
到了二更天,也就是夜裏十點多時,方老頭正在趕工,突然聽見外屋吱呀一聲,他出去一看,屋門敞開,淒嚎的夜風呼呼往進灌,將滿屋子紙錢元寶吹得亂飛,方老頭趕忙上前將門插好,轉身再看滿屋子狼藉,苦笑連連。
他正要收拾,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是牆根處站成一排的紅男綠女,少了一個男的。
方老頭撒腿就追。
出了門,便看到不遠處有個黑乎乎的人影,深一腳淺一腳的悶頭趕路。
方老頭就喊:“那位,停一下,你看見老漢紮的紙人了麼?”
人影非但沒理他,反而緊走幾步。
方老頭又喊:“停一下,喂,趕路的停一下!”
這人越走越快,方老頭心生狐疑,莫非紙人不是飄走,而是被這人偷了?
他就追這個人。
他一追,前麵的人影也小跑起來,方老頭愈發懷疑這人偷了他的紙人,連罵帶撿石頭砸,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劉家堡屯子。
方老頭五十多歲,在大路上還能遠遠追著人影,進了村,七拐八繞就跟丟了。
方老頭不甘心,決定再轉兩圈,實在找不見就回去。
沒兩步,看到一戶門口掛著白燈籠,正辦喪事的人家,他心說難不成這家人偷了他的紙人?
就要上去敲門。
沒等他走過去,便有兩人先從院裏出來,其中一個披著黑鬥篷,很像方老頭追了一路的人影。
方老頭很不客氣的喊道:“喂,你倆站住。”
那倆人停步,鬥篷人一動不動,另一人則扭頭問他:“誰喊我們?”
方老頭一看那披鬥篷的不敢轉身,便氣鼓鼓的跑上前,另一人伸手攔,方老頭一把推開,隨後揪住鬥篷人的衣領,橫眉怒目的問:“老子問你,剛才是不是你......對不起,老漢認錯人了,對不起對不起!”
方老頭撒開鬥篷人,腳底板抹油,一溜煙跑了。
因為他看到鬥篷人的臉蛋抹了麵粉似的慘白,臉頰有兩片圓圓的粉紅,嘴角上翹,露出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