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之內，宋泠音和許軼麵對麵，即便出身教養良好，在這會兒也有些許尷尬。
“我認識阿昭的時候，她還是個堅定的不婚族呢，沒想到再見麵，她就結婚了，我連她的婚禮都沒去成。”
“我們是領證了，我的單位不太方便大操大辦，加上昭昭不想應付她家裏的親戚，所以沒有舉行婚禮，改成了蜜月旅行。”
他笑得溫和，骨節分明的手握著茶杯，無名指的婚戒簡約又鮮明，“阿昭很喜歡你這個小妹妹，她說沒見過你這麼可愛的小姑娘。”
宋泠音就笑了，“她在之前都沒和我提過你，我甚至不知道，她的文身，居然是因為你。”
真奇怪，淩昭那樣烈性子的人，居然也會無聲地暗戀一個人，暗戀到瞞著全世界。
許軼垂眸，張了張嘴，“她後來回國之後把那個文身蓋掉了。”
雙相患者一時衝動文身，之後也會不定期後悔。
字母本身就簡單，淩昭後來文了一串荊棘來遮蓋，所以後來重逢之際，他依舊不知道她喜歡的是他。
“阿昭在國外那幾年……”宋泠音頓了頓，“每次接完家裏的電話都會發病，她不想再見到家裏那些人，是對的，至少她的母親，不適合出現在她麵前，再刺激
她，她的很多心理陰影都來源於她的家庭。”
“她手上的刀痕積累了很多年，你知道的吧。”她看著眼前的男子，“她說你是她的高中同學，那你知道，她算起來，從初三開始，就有嚴重的躁鬱症了嗎？”
“知道她高中三年，有兩年多都在經曆可怕的流言和孤立嗎？”
宋泠音的態度溫藹，聲音平和，可依舊讓許軼如墜冰窟。
“抱歉……”許軼張了張口，“我……”
“我不懂你們經曆過什麼，所以我不會多加評判，我希望你用餘生保護好她，僅此而已，她的確很堅強，也很要強，如果你要給她一個家，那就好好把這個家做到沒有陰影。”
宋泠音笑了笑，“如果沒有那些磨難，淩昭大概會是個，很陽光熱烈的女孩，也不會那麼，連愛意都不知如何開口。”
“但我聽說您家中也都是政界的人，想必你的家教嚴格，也讓你不知道如何開口，我們的家庭教育，或許教給我們的是謀定而後動，不可做出頭之鳥，要懂調和藏拙，不輕易走極端，做絕事，也不能暴露自己真正的喜好，所以我們都不能豁出去。”
她目光透徹，“那就請您，至少以後，堅定地站在她身後吧。”
前半輩子苦過來，後半輩子該甜了。
許軼沉默了許久，到現在才果斷開口，“你放心，我這輩子，都會永遠站在她身後的。”
他沒想到明明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才剛剛見第一麵，就已經把他看得這麼清楚，難怪淩昭喜歡。
淩昭喜歡聰明人。
與此同時，衛生間之外的鏤空連廊之上，謝清予和淩昭距離不遠不近，隻是剛剛好說話能聽清，但極為疏離。
謝清予掛斷了電話，看向了對麵的人。
女子在宋泠音麵前氣息還算溫和，這會兒整個人在昏暗的仿古廊燈之下，就像是大漠的鷹隼，絲毫不曾掩飾銳利。
“你的戀人有精神方麵的疾病，有時候脾氣會突然變得古怪易怒，有時候也會完全不想開口說話理人，要說話前先掉眼淚，她需要吃藥，即便好了，以後可能受了刺激也會複發，可能懷孕這方麵也需要無比慎重，可能存在相關遺傳因素，即便是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雙相和抑鬱症不一樣，它很大程度上腦部有病變，算是精神疾病，而非隻是心理疾病。
謝清予搖了搖頭，“我愛她的每一麵，全部，您或許不知道我和泠音經曆過什麼，但我可以保證，我會陪她慢慢變好。”
“承諾是最沒有用的東西，你要知道，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有可能毀了她的。”淩昭說得很直白，麵對這種可能完全不知道精神疾病是什麼的“普通人”，她需要把最壞的一麵鋪開，“這東西不是靠簡單的陪伴就能完全治好的，所以，如果您未來的妻子，需要的是一個完全健康的完美女性，或者你們謝家，需要一個完美的繼承人，那請您盡早用最無害的方式離開她，這樣對彼此都好。”
宋泠音這個人，在以前腦子裏就完全沒有愛情這一根弦。
比起愛情，或許事業才會讓她心情波動。
但淩昭害怕宋泠音會因為一個男人變得不像自己，那就太糟糕了。
她該成為女性事業的標杆，而不是簡單的一個謝太太。
謝清予反倒笑了，脖頸上的項圈玉佩隨著他微微前傾的動作晃了晃，“您低估我了，我未來的妻子，唯一的條件就是，她是宋泠音，或許不姓宋，但必須是她。”